因他的求救,四季循枫居再次失去了主人,与长穗数日的相伴相交,仿佛是一场梦,梦醒了,独留他继续面对尔虞我诈的权势争夺。
“殿下,下雪了,咱们避一避吧。”满世界的红雪飘然而降,晋无双立在长穗的寝院中,轻轻抬手抚过那两尊巨大石雕。
头顶被人遮上雨伞,隔绝了红雪侵染他的衣服,他看到一滴又一滴的红雪,滴在白玉石兽,像滚落的血泪,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世人都知,红雪不祥,是引世间妖孽横行的根源,没有人愿意沾染罪恶不详的红雪,他也不例外。
轻轻蜷缩回手指,他低下面容,“他们……怎么样了?”
暗卫面色苍白,想到在山上看到的画面,涩声道:“都死了,山上全是那群道门修士的尸体,无人敢管。那位穗穗姑娘好像被北凉王储带走了,您说的另一人……不知所踪。”
道门的人伤亡惨重,余下未参与雾山夺镜的修士,都被道门大长老云老组织起来,一部分留守护卫南荣安危,剩下的全都赶往了北凉。
所有人都在说,祸世妖邪降生,人间将有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晋无双觉得,这凡世毁了倒也好,也能送他个清净了结,他自是不甘死的,但若有全天下作陪,倒也没什么所谓了。
不是没想过去北凉找长穗,但他是南荣太子,挺过了这一关,他的地位就彻底稳了,这时的离开只会被打上叛逃。谋士们劝他,“您去了又有何用呢?”
“殿下,修者可日行万里,您呢?哪怕您骑上最快的马,日夜不停赶去北凉,也需耗费数天。等您赶去,已经什么都结束了……”
晋无双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平庸过。
“是啊,都结束了。”
天空血沉欲滴,像倒扣的血海,流淌着怨憎血泪,激生出凡人的无限悲恶。晋无双站在高高的城墙,看着满世界的血雪,看着昳丽到恐怖的天色,莫名想到了雪十一的脸。
太帝从寝殿中出来,拄着雕龙圣杖立在了他的面前,苍老的声音沙哑颤颤,“这样的天色,我曾见过一次。”
晋无双在人间不过十载,轻轻眨了眨眼睛,“还有何时?”
太帝眸中含了泪,“几百年前,女国师身死,北凉战败南荣攻入王宫,据说也曾下过一场血雪,只是那时天生异象,不少百姓都看到了天空出现的漩涡,他们称之为天门。是大开的天门吸收了红雪的阴戾之气,才给世间带来平和,诛灭了妖邪。”
太帝说:“我原是不信的。”
直到北凉与南荣再一次开战,她从小乞丐爬到南荣少帝,亲眼见证了一场国战,“那一战,死了好多人,漠北城成了一座活人墓……他死了。”
他死了。
死时没有一具完整骸骨,斩下的头颅高悬于城,又被磨碎尸骨无存,“天,就变成了血色。”
自此之后,凡尘妖魔横生,怨戾四起,回到了远古北凉所经历的妖魔乱世,朝堂与道门分庭抗礼。
“您的意思是……”晋无双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太帝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脸色瞬间苍白,他摇了摇头,“不,不会的……”
太帝已经很老了,老到人还活着,心却早就死了。看着头顶积沉欲坠的血云,她满是褶皱的脸堆起笑纹,抬手接住一片红色落雪,“这一次,会带来什么呢?”
这个世界,千疮百孔已经足够糟糕,承受不起红雪的戾杀降罚,沉重到让人看不到半分希望了。
不过晋无双还年轻,他太年轻了,不管芯子是什么颜色,但他跳动的心脏鲜活蓬勃,有着长穗最欢喜的生命力,那是生生不息的源生之绿。
手中还捏着那张白兽插图,他将它贴在心口,“我信她,信他们。”
看着他的动作,太帝晃了下神,“你……”
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年幼无知的自己,她的唇瓣嗫嚅,“你、你——”
有光,穿透云层,洒到了她的身上。
越来越多的光,炸开血红的天空投落在地,净化了血雪中的哀怨之气。晋无双的眼睛被金光刺地睁不开眼,听到有人欢呼,“血云散了,我们得救了!!”
随即有人惊讶发问:“那是什么?”
晋无双用手遮挡住过分璀璨的光芒,于手缝望向天空,看到了高处裂开的金光漩涡。他听到身旁的太帝说:“是天门,那是……天门。”
他们的世界,得救了。
03
世间的污秽再一次被天门净化,却未吸走曾赐予的灵气。
灵气还在,有天赋者可借灵气继续修炼,同时也给了妖魔可乘之机,这世间依旧存有妖邪,只是它们没有了嚣张的底气,妖魔嚣张横行的时代,结束了。
北凉传来消息,是神女扼杀了祸世妖邪,净化红雪拯救了世界,避免了浩劫覆灭。
“那神女呢?”
“神女在尘世历经磨难,如今历劫结束,自是飞升回原本的世界了。”
那天,在北凉王宫中。
有不少修士亲眼目睹了祸世妖邪魂飞魄散,神女周身被光芒覆拢,奔去了漩涡天门。
“那你可知,那位神女姓甚名谁?”
“神女名为——”
“长穗。”
再也不是什么祸世妖邪,不必来去匆匆无人相记,这一次,她的名字被凡尘所有人都记住了。
“哦对了,还有那位王储殿下,他身上也覆满了金光,额心还莫名多出了一道法印,瞧着同长穗神女相似,不过他并未离开。”
“他为何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