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愣了下,总觉得这话昌乐曾问过她,但她没往心里记,她多看了昌乐几眼,“你认真的?”
随即低眸,“虽……于理不合,但你二人若真心有意,他待你好,你们又明白之后会承受什么,便……试试罢。”
昌乐眸光一闪,“你知道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你说,于理不合,该断情绝爱。”
“我说,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哪能轻易不爱。你又说,不该爱的便不能爱,世间情爱,不过就是六欲痴缠,七情作祟,只要控制得当,便可收放自如。我若不忍斩断,你愿意替我斩断。”
长穗张了张口,想要辩解。
昌乐噗嗤笑出声:“现在你还记得,情爱只是六欲七情吗。”
长穗羞愧地低下头,弱声填补,“还有灵魂共振。”
“魂灵为引,六欲痴缠,七情难控,爱一字何其玄妙,又怎能被人为所控。若人人都能轻易的断情绝爱,这世间怎还会有这么多苦情人。”
昌乐眸中含了细碎的水光,“穗穗,你能通晓情爱中的灵魂共振,想来也是有了心属之人。”
“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并不是什么污浊见不得光的东西,情爱沾着七情六欲,才是最为真实的爱。”
有了灵魂共振,便是天命所属。
长穗懂了,被暮绛雪用一世又一世教会了。她为曾经的自己向昌乐道歉,昌乐却摆了摆手,“这事我也只敢同你说,旁人知道该要骂我孽障了。”
昌乐觉得还挺神奇的,“没想到不过几月,我竟能同你探讨起情爱之事了。”
现在她倒觉得,有关灵洲界覆灭的传闻都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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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白猫一事,长穗更相信暮绛雪还活着了。
身体好转之后,她不止局限于神剑宗四周,开始扩大寻找范围,甚至寻着记忆去了暮绛雪灭世后的洞府,那里乱石塌陷,正在被修者抢修,悬浮在上空的殿阁也消失无踪,看到长穗,众人都纷纷行礼问好,唤她一声;“通仙子。”
她是天地间唯一的天地灵物,阿兄是灵洲界威震四方的年轻剑君,自身修为了得,又因救世传闻,人人对她恭敬有礼。
所有人在望向她时,眸中带着善意的笑,没有人再唾骂她养出了祸世弟子、不耻她与徒弟的纠缠、憎恨她是毁灭灵洲界的罪魁祸首。
他们将她高捧奉为神明,认为她是最具灵性的修者,是女修中的当世第一人。长穗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一天,当她在出宗寻踪时,桓凌问她,“穗穗,你还要去找他吗?”
长穗忽然迷茫,“我要去找谁?”
桓凌愣了下,念出暮绛雪的名字,“连你……也开始遗忘了吗。”
“暮……绛雪阿。”长穗心中忽然疼痛,她捂着刻有情契的地方,“我没有遗忘,我记得他,我当然记得他!”
“我怎么会……忘了他呢?”她要去找他啊。
然而长穗的记忆还是在一天天弱化,她惶恐的将暮绛雪的名字写于纸上,写到两人的三世情劫,写着写着,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句:【没有了他,没有了血海深仇师徒制衡,你不必背负师徒孽缘,不会被世间唾骂引天道惩罚,只会是无暇通透的通仙子。终有一日得道飞升,这样不好吗?】
“不……好吗?”长穗迟疑出声,再也没有以往的坚定。
【哪怕灵洲界会忆起他犯下的恶事,哪怕会对他喊打喊杀连你也一起骂着杀着,你也要寻到他,同他不离不弃?】
白猫曾经的质问开始一一求证,长穗发现,自己寻找暮绛雪的脚步,越来越沉了。
当时间开始磨灭感情,当至高无上的荣耀将她高高举起,长穗开始适应了遗忘,习惯了无忧安稳的生活,浓烈的感情因绝望开始被麻痹蚕食,有一天醒了,长穗劝着自己,“反正有一天也会彻底遗忘,又何必去辛苦寻觅。”
忘了就忘了罢。
等到彻底遗忘,她就解脱了。
轰——
天际忽然起了闷雷。
长穗莫名打了个激灵,听到敲门声,过激质问:“谁?”
“是我。”敲门声一顿,桓凌的声线温和,“天有异象,神剑宗附近似有大能在历劫,雷劫将至,你……还要出去寻那人吗?”
长穗沉默须臾,回:“不去了吧。”
耳边雷声滚滚,那渡劫的大能不知何许人也,引来的天雷激烈,贸然出行恐会被天雷波及。
长穗已经经历了不少次雷劫,不知是不是因受过天罚,如今每次遇到雷雨天,都会心慌不安,每当这个时候,雪十一都会将她抱在怀中,捂住她的耳朵轻拍安抚。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在雷雨中轻不可闻,“怕什么呢。”
“就算有天罚再至,也只会劈我一人。”他轻叹着,却用力收拢着手臂。
长穗没有错,是他引诱了天地灵物堕落蒙污,他无悔,却会因长穗惧怕雷雨而感到愧疚。暮绛雪不会认错,却喜欢一遍遍诉爱,每当雷声起,雪十一就会说爱她,长穗缩在他怀中闭着眼,他以为她听不到,可她每一句都听到了。
“雪十一……暮绛雪。”长穗的心口再次疼痛起来。
越来越烈的雷云,似乎攀爬笼罩住了神剑宗,也不知那大能是不是躲了进来。
桓凌已经离开了,长穗有些喘不上起,她颤抖着推开窗门,看到了阴沉的天色,刮来的寒风是刺骨湿冷,长穗好似闻到了淡淡的雪气。
“要下雪了吗?”长穗轻轻呢喃。
看着昏暗变色的天空,她忽然想起遥远的曾经,在她第一次渡劫化人身时,也经历过相似的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