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半敞的窗扇,圣德女帝微微颦眉,训斥照顾赵元凌的宫婢,“外面天寒地冻,怎么不知关窗?”
宫婢连忙下跪,心中有委屈却不敢说,她记得她明明关上窗户了呀。
看着消失在夜色下的白影,赵元凌的掌心似还残留着小兽的温度,他咳了声:“母后。”
这是他第一次出声唤圣德母后。
圣德怔了下,听到赵元凌温声道:“是我让她开的窗户。”
“今夜的雪景,甚美。”
“……”
并非长穗不想多陪桓凌,而是她担心自己会被圣德女帝发现。
一旦发现,圣德得知自己是国师身边的灵兽后,难免会猜忌质疑,再加上此时正是桓凌与圣德培养母子情的关键时候,她没道理蹲在那听墙角。
有了先前留的标记,这次长穗总算不用满宫乱跑了。她奔着标记一路飘跃,正要出圣宫,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两方同时发现对方,“什么人在那!”
一道灵光击来,裹挟着强大杀意,长穗侧身避开。
此等灵术,绝非寻常术士可以使出,长穗诧异宫中竟还藏了如此厉害的术士,抬眸看去,竟是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衣下的铁面人。
暗夜划开一角,露出长穗银白纯净的毛发,额间的法印泛出幽幽碧光。铁面人看清隐在暗处的身影,沉闷沙哑的声音自面具后传来,“竟是只灵兽。”
他通过法印判断出灵兽的身份,阴冷发问:“你是国师的伴生灵兽?”
感受到铁面人倾泻的杀意,长穗炸起浑身毛发,冲着他呲了呲牙。这绝不是什么简单术士。
想来这铁面人同她有什么过节,竟不顾忌还在圣宫中,直接出手扑来抓她。长穗岂能让他如愿,化为兽身,现下她虽虚弱但也不是吃素的,灵巧避开铁面人的攻击,她亮出利爪朝他扑去。
夜已深,圣宫外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结界悄无声息蔓延,将缠斗的一人一兽笼罩其中,长穗几次三番想将铁面人的面具掀下,都被他险险避开。他大概也没料到,小小一只灵兽竟这么难缠,眼看着时辰渐晚,他往后一撤,忽然闪身出了结界。
“啊——有妖怪!”结界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叫声。
长穗追出结界,只见黑影消失无踪,只余小太监的叫声在圣宫中一遍遍传来,“救命呀,妖怪吃人了!”
“快来人抓妖怪呀!”
阴险。
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长穗火气大盛,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避开与咸宁阁的牵扯,长穗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化形,变成一只黑漆漆的狸猫。
本想靠此蒙混过关,谁知竟招来了女帝身边的司星,无眉白发的青袍女子木着一张脸,一眼看出长穗的变幻术,冷声道:“区区灵怪,竟敢在圣宫造次。”
“给我杀无赦!”
长穗真的想骂人了。
作为修者,她不能杀害无辜良善之人,可看着一个个对准她的尖刀长矛,不出手她又没办法突围。眼看着就连咸宁阁的术士们也赶来了,各种法器往它身上砸,长穗躲闪不及被砸到了好几下,还要应付司星攻来的拂尘。
“怪事,这妖孽怎么只躲不攻?”有术士察觉不对。
又有术士投出一张符,见符纸落在黑猫身上毫无反应,皱起眉头,“这好像不是妖。”
只是不给他们查清真相的机会,无数长矛朝着长穗扎去,尖锐的利刃划破它的皮毛,最致命的是司星扫来的那一击,将她重重打穿在墙。
不能被他们抓住。
长穗从废墟中爬起来,咳出一口鲜血。
在所有人朝她扑来时,她闭上眼睛,投在雪地中的影子飞快抽离,司星上前,一把抓住奄奄一息的黑猫,正要揭了她的伪装术,手中的黑猫突兀化为一缕白烟,消失无踪。
是分体术。
能使出如此高阶的术法,绝非只是只灵兽,它该早有了化为人身的能力。
.
长穗又被灵力反噬了。
不等回到咸宁阁,它的伪相便自动脱落,雪白的兽形忽明忽现,长穗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路都要走不稳了。
那到底是谁。
圣宫中怎么会出现这么厉害的人物?深夜他为何会蒙面出现在圣宫,他究竟是圣宫之人,还是藏身在她咸宁阁中?
一连串的疑问堆聚在心头,长穗晃了晃脑袋,爪下一空栽倒在雪堆中,挣扎着没有爬起来。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回去了。
看着笼在金光下的高耸阁楼,长穗动了动身体,眼皮发沉发重。迷迷糊糊中,她看到有人提着灯笼缓步走来,少年身穿白衣墨发披垂,暖黄的烛火映在他的衣衫,多了几分暖意。
眼皮垂下,又吃力睁开。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雪面,少年似有些凝滞,缓慢蹲下x身唤了声:“穗穗?”
“你怎么了?”
“是谁伤了你?”
看清少年的面容,长穗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大雪足足下了两日,在第三日稍有停歇时,长穗才有所清醒。
雅致的卧房中燃着清幽雪香,桌案上是正在沸煮的茶壶,不远处零星摆着几块奇形怪状的木头,堆积着细碎木屑。
长穗试探着微动,发现自己正趴在柔软的大床上,似担心她不舒服,又往她身下垫了块柔软抱枕,宽长的衣袍将她所趴之处层层圈绕,似防止她滚落受伤,长穗从衣服上嗅到暮绛雪的气息。
这里不是阁楼,是暮绛雪的住处。
从抱枕上爬起来,长穗这才注意到包缠在她爪爪上的绷带,身上其他受伤的几处也被细致处理过,染血的毛发被人擦洗干净,很显然也被耐心梳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