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与书生[双重生](89)+番外
宝珠沿着干枯的河床溜溜达达地向上游走,去往怜心指的方向。
不过她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小泉村的踪迹。
隐约还听到了一点张鹤的嚷嚷声。
鬼打墙一般,宝珠明明是从小泉村中走到河道旁与怜心相遇的,方才似乎又被怜心送回了来时的路。
小泉村中已不像他们刚刚踏入此地时那般寂静,张鹤的叫嚷声,小孩儿的尖叫声,裴璇玑的安抚声夹杂在一块儿,隔着老远便震得宝珠耳朵直抖。
“怎的这样热闹。”宝珠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踏入小泉村后,宝珠跃上了屋顶,偷偷地摸到了热闹的正中心——村里看起来最好的一户人家中。
张鹤正拔萝卜般从地窖中将一个又一个浑身泥巴的小孩儿从里头拎出来。
小孩儿们跟胡萝卜精似得,每张脸都又黄又红,出了土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扯着嗓子开始嗷嗷叫。
地窖旁的裴璇玑一张圆白脸上全是汗,安抚了这个又安抚那个,急得团团转,擦汗时又抹了一脸黄泥,像个白萝卜精。
宝珠看得心里头直乐,再在院中一找,发现李挚束手束脚地站在角落中,无措地看着一院子的萝卜。
这是李挚罕见失态的场合,宝珠看着他无语的表情,闷笑不已,差点从屋顶上滚下来。
还好院中的孩子们声音太大,没谁注意到屋顶上的宝珠。
张鹤终于将地窖中整整七个孩子拔了出来。
他掏了掏耳朵,对着原本就在地上的疤脸乞儿叹道:“你从何处捡了这么多小鬼,竟然还养活了。”
这些小孩一出土便齐齐看向了他,显然他是这个小团伙的中心。
疤脸乞儿冷笑道:“天师不想着把我们卖了,竟然还关心起这个来了。”
裴璇玑正慌乱地将脚从小孩们的手中拔出来,制止他们啃她靴子的行为,闻言奇道:“哪儿的天师也不卖小孩啊。”
疤脸瞥了她一眼,表示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这为首的疤脸乞儿油盐不进,浑身都是为了生计摸爬滚打后的痞气,又生得瘦小,打也打不得,骂他他回骂的更凶,张鹤与裴璇玑与他在太阳下斗了半刻钟的嘴,半点小泉村与小孩们的消息都不清楚,自己反倒热得要烧起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李挚冲张鹤招了招手。
张鹤耷拉着脸走过去道:“怎么?”
“你与裴天师捡两个大一点的,分开避出去问,我守着。”李挚道。
“我们都热糊涂了,你怎么不早说!”张鹤埋怨道。
李挚不吭声。
张鹤回头,与裴璇玑一人拎着一个大小孩儿走远了。
剩下一院子的小孩儿没了目标,七八双眼睛一齐看向了一言不发的李挚。
他们的嘴已经要张开,可见的聒噪声即将向李挚袭来。
李挚不过迟疑了一瞬,赶在他们出声前从褡裢中掏出了一把他昨夜连夜绘制的符咒。
一连数道啪啪声,几个小孩挨个被他贴了一道符,全部昏昏沉沉地安静了下来。
李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外头不远处,张鹤与裴璇玑分别审问一个大孩子。
张鹤沉下脸,对眼前满脸警惕的大孩子道:“你们头儿,偷了我的东西,还想要袭击天师,你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吗?”
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儿闻言咧嘴一笑,轻视道:“我们不是想袭击你。”
他压低了声,凑到张鹤耳边道:“我们是想杀了你。”
他看向张鹤的眼中全是戾气,让张鹤毛骨悚然起来。
这么大点的孩子,将将长到张鹤胸口的位置,满眼杀意,平静地说着要杀掉几位天师。
张鹤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更不知,是这该死的太阳让这群小崽子变坏了,还是他们原本就是一群长歪了的小孩。
张鹤凝神看着眼前孩子的眼睛。
片刻后,他笑了笑,说道:“偷鸡摸狗便偷鸡摸狗,装什么,见过血的人,眼神不是你这样的。”
说着,他俯下身子,将脸凑得与小孩儿极近,淡淡道:“是我这样的。”
小孩儿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垂下视线,强撑道:“天师杀人,再正常不过了。”
张鹤冷笑一声,讥讽道:“才断奶的小崽子,满嘴天师杀人,上辈子瞧见的吧。”
小孩儿不忿,正要反驳,张鹤不耐烦道:“我问,你答,不然天师现在就杀人。”
小孩儿闻言一颤,低下了头。
张鹤心中松了一口气,问道:“小泉村中人哪儿去了?”
小孩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狐疑地开了口。
从这小孩儿的口中,张鹤听到了有关江北府干旱的另一面。
大约一个月前,江北府周围的村庄便陆陆续续有人朝南朝北,试图离开家乡,逃难去。
刚开始时,只是某天村民们醒来,发现隔壁人家全家不见了的程度,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仍然不见下雨,逃难的人潮逐渐发展到一族人一块儿逃,一村人一块儿逃,几个村的人一块儿逃。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若不是家中无粮,官老爷又只愿意吝啬地施舍一口狗食,谁也不会放弃祖上传下来的土地与祖宅,背井离乡地逃往远方,做一个没有身份的流民。
小孩儿仰着脸,冷笑道:“我们家破人亡逃往南边,城里的老爷们每日仍然吃香的喝辣的,运水的车、运粮食的车天天往我们眼前过,凭什么我们一口也吃不上?”
流民中,便有人起了心思。
有人召集了数十壮年男子,劫杀了押送的士兵们,抢了运往江北府、画了法阵、载着无数粮食与水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