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缘(8)
另一边,简陋狭小的偏房里,熹微顺着她的背,笑道:“小姐慢点。”
耿婳也想吃慢点,但是早上没吃饭就出门了。主要是相府离家太远,她又没有马车,只能步行回来。
熹微姑姑做的清蒸黄花鱼不要太好吃,而且马上还要去给爹爹请安,她不敢耽误太久。
而她不去父母那边,直接到偏房找熹微,也是有私事的。
耿婳擦擦嘴,难以启齿地说明了来历——她身子还在疼。她本以为隔一天忍忍就好,结果愈发肿胀,她昨晚沐浴后悄悄看过,那处嫩肉还红了一块,酥酥麻麻的不舒服。
熹微是过来人,懂的都懂。小姐生得娇嫩,定是受不了春宵苦楚。头一次从青云楼出来,也是这般症状。
她递过去药膏,接亲那天本来想把这药给她,结果后来忙忘了。
“小姐难受可要说出来,别太惯着魏相。”一想到这儿,熹微眼泪又收回去,笑道:“其实如胶似漆也好,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小婳这是苦尽甘来了。”
耿婳本来想说他们实际相敬如冰,又怕姑姑担心,把真相咽下肚里。
熹微看破不说破,“怎么走着来的,好歹是丞相府,竟敢怠慢主母。”
不是相府没有,是她没敢去要。婆婆和夫君都不待见她,柳惜君管家也忙,她不敢劳烦她。
她自小就这样,从不敢去争取权利,生怕遭人厌弃。
熹微取出一袋钱,“身子还没好全,回去路上雇辆马车。”
“太多了姑姑。”
“剩下的买点好吃的,不够再找我要。”
“姑姑……”她眼圈含泪,不知怎么感谢熹微。
耽搁太久,现在要回正堂了,不然让爹爹等急了,又要挨骂。
正堂。
耿忠和杨氏正襟危坐,耿婳行跪礼问安后,杜氏无动于衷,还像以往一样冷淡。
耿忠一看魏巍没来,也就没让耿婳起来。
他问:“魏大人怎么没来?”
耿婳缩着脖子,小声回道:“回父亲,相爷公务缠身,无暇顾家。”
怕他不信,她又说:“事关春闱,时间紧,实在忙不开。”
“他负责会试?”耿忠敏锐问。
耿婳顺势答:“新政涉及科举,又是头一回,所以看得紧些。”
耿忠又道:“入了魏府门庭,事事都要小心谨慎,断不可生出丝毫差池。尤其是……”
他眯起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可泄露一个字。”他从牙缝里轻飘飘挤出这句话,隐忍而切齿。
耿婳知道他指的是耿家和大理寺少卿刘大人的密谋。她自然不敢说,毕竟母亲林氏的遗物还在杜氏手上。里面不仅有林氏的念想之物和细软金银,也包括美容养颜的秘方——那是林氏一辈子的心血。
耿忠训完,杜氏又拧着眉头道:“你夫君忙,你做妻子的也该体贴体贴。他不回府,你就该主动陪陪,不然留你何用。”
“是。”耿婳听话应下。余光瞥见杜氏身边的阿沁,就知道是她先来通风报信的。
若是魏巍待她好,杜氏才不敢蹬鼻子上脸呵斥她。
“你这对镯子不错。”她又道。
耿婳未答,这是昨天敬茶婆婆杨氏赏的。她为人低调谦和,本来不想戴这么贵重的饰品,又怕熹微姑姑担心她过得不好,才戴回娘家。
杜氏伸手,示意她走近。
耿婳忍着膝腿酸麻慢慢起身,刚一过去,杜氏熟练取下镯子,套到自己腕上。
耿婳饶是脾气好,也皱起柳眉。
看她有气,杜氏先发制人道:“谁要你的东西,母亲借几天找个懂行的鉴鉴真假,下次你回来就还你。”她说得头头是道,又拿“母亲”一词压她,稳稳当当占领了道德高地。
耿婳委屈,不知所措地看了眼父亲。
耿忠一点意见也没有,给了个“你娘还会诓你?”的眼神。
耿婳又看了他一会儿,确信他不会再为自己说一句话后,眼眶里渐渐蓄上泪雾。
阿沁一定告诉她这是御赐的宝贝,不然她也不会光明正大的抢劫。这不是杜氏第一次顺手牵羊了。母亲留给耿婳的遗物,多数被她顺走,到现在也没归还。
“这镯子给您,能不能把母亲的遗物还我?”
杜氏的脸离开拉下去。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夫君。
耿忠吆喝道:“你母亲健在,活得好好的,什么遗物不遗物的,晦气不?!”
耿婳吓得身子哆嗦一下,忙道:“好,那什么时候还我镯子。”
杜氏歪头道:“你刚刚不是说给我了?喏,老爷都听见了,那还还什么还。”
听着她的话,耿婳眼睛逐渐变得空洞,最后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她像个被抽干灵魂的行尸走肉。除了默默咽下这口气,她什么都做不了。
杜氏得了镯子,欢喜道:“伺候好相爷,金山银山都能得来,还计较什么镯子。行行行,下去吧你。我们一家子该用午膳了。”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耿忠不说一句话,看样子也不打算留她。
“是。”耿婳含泪点头,饭也没吃,匆匆离开了。
005
青云楼二楼雅间内,汪子元亲自点燃博山香炉,吩咐侍女布菜。远处的许渊斜倚栏杆,笑眯眯看着一位颇有姿色的侍女。
“累不累啊别忙活了,留给别人拾掇就行。”
“无妨。”汪子元回道。
“又没跟你说话。”
汪子元:“……”
菜肴布置好,他特意把魏巍爱吃的辣菜端得离上首更近些。原本友人私下相聚,不谈公务,无需这些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