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151)
林姨和卫二嫂还是每日都去豆腐坊,这份工很辛苦, 两人都被烤瘦了, 来回路上走着, 就算是早出晚归, 也被日头蒸黑了很多。
她们的工钱并没有涨,但带回来的各种豆腐、豆皮变多了好些。
市面上有或没有的豆腐种类,明宝锦都在林姨一日日归来时的小竹篮里看到了。
小竹篮里装过嫩豆花、水豆腐、老豆腐, 也装过浸了卤的臭豆干, 用黄豆酱煮过的酱豆干,也装过豆丝、豆腐皮,但今日这种斑斑驳驳似蛇皮的豆腐还是头一次。
“这是熬豆浆锅底的那层焦巴。”林姨有些无奈地说:“今儿东主家来了些亲戚, 连吃带拿的, 什么也没剩, 就铲了底下的焦巴给我俩。本来这也没什么, 可,可明日我要去看阿瑶,还想给他做一份咸肉煨豆腐呢。就是小青鸟和文先生刚回来那阵, 四娘在小钵子里给煨的那碗肉。肉被煨得软颤颤, 豆腐气孔在肉汤里直抖,浸得全是肉味, 肉汁都黏嘴。我看着小青鸟埋头一直吃一直吃,就想着, 想着阿瑶也能这样吃上这样一顿就好了。唉, 好好的打算着,这下买也来不及了, 得下个月了。”
明天是要去见明真瑶的日子,谁都记得,明宝清去城中与宇文主事碰完面,已经把林姨要的肉给带回来了。
明宝锦捧着碗里那些散发着淡淡糊味的腐皮闻了闻,说:“其实也蛮香的。”
“香是香,就是干巴巴的不下饭。”林姨勉强笑了笑,说。
“天热,什么菜都容易坏,这豆腐皮既是干巴巴的,那就干巴巴的做吧。”明宝锦摸着下巴,做出一副很老道的样子说。
林姨和老苗姨对视一眼,忍住笑。
肉是一块连肥带瘦的肉,被老苗姨剁得很细很细,煎出一锅香喷喷的油。
然后明宝锦来接手,她先把肉沫捞出来,下花椒、茱萸、蒜子,在油里烹出香味来,又下了一把花生碎,加些盐巴紧密翻炒,等盐味把所有的香气都调和均匀后,重把肉沫及焦豆皮下进去,煸得一丝水汽也没有,这下便可装坛了。
林姨回来时已经要开饭了,但她先去洗了个澡,夏天蒸饼凉了也没关系,掰开了夹上两勺豆皮肉沫,渗出来的红油顺着她手腕子淌。
“多了多了。”她惋惜地说。
“好吃吗?”明宝锦趴在桌上歪头看林姨吃蒸饼,说:“存个两三天应该没问题,而且不是很辣,我想提提味,香料多些也不容易坏。”
林姨笑盈盈点头,所有失落一扫而空。
“过些年,等四娘长大了,咱们一起开间小铺子吧。你在前面开食肆,我在后头给你做豆腐,每日就做一两锅,只给你卖。”
林姨的神色越来越向往,说:“等大娘子她们有门路把阿瑶赎出来,就让他给咱们当当小工,跑跑腿什么的,一天忙到晚,再坐下来一块吃饭。”
她的眼睛黯淡下来,又笑了一笑,说:“吃上这么一个蒸饼就行。”
大家身上担子都很重,家里没有一个闲人,被明宝清训斥过后,这些话,林姨只敢跟明宝锦说一说。
夜里,明宝锦问明宝清,“大姐姐,阿瑶怎么才能不再做奴才呢?”
明宝清正在给她打扇,默了
一会,说:“官贱民要等圣人恩免,或至六十岁可为番户,至七十岁再可免为良人。”
“七十岁?”明宝锦难以置信,说:“可,可文先生教我们念的那首诗里说‘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诗记得不错。”明宝清轻声说,她心里钝钝发痛,但也无计可施。
这无雨的夏夜安静地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明宝清没有管许多,她每日奔波,实在很需要这一觉。
只是夜里来了几声似是而非的闷雷,在明宝清梦里落了一场幻雨而已。
明宝清睡到了次日天亮,隐约觉察到明宝锦从她脚边爬下了床,还有蓝盼晓进屋来,从钱罐里数走了几枚铜板。
屋外卖牙粉、澡豆的货郎满脸堆笑地接了过来,不住地往后头张望着,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有点像昨夜那一碗豆腐皮。
“亏得是大户人家的庄子,要是咱们小老百姓这么来上一场,伤筋动骨的,到了子孙辈都还爬不起来了。”货郎感慨着说。
“谁说不是呢。”蓝盼晓随口应着,招呼明宝锦过来选扎头发的彩绸。
“他家那磨坊里还存着米面的吧?”货郎不是这里人,所以显得很好奇。
“眼下应当没多少,但总是有一点的,否则不会烧得那样厉害吧。听那附近的人家说,夜里听见爆雷声了呢,还以为是老天爷劈恶人。”
蓝盼晓弯着腰,仔细挑牙粉,有栀子、茉莉和薄荷味的,明宝锦也在边上瞧着。
“诶,那水车怎么也坏了?”货郎又问。
“刚听我们里正说的,约莫是搭的时候,八角轴上的孔眼就打偏了,毕竟是木头东西,用了一段时间沤烂了,就撑不住了。”蓝盼晓说。
“您还挺明白。”货郎有些惊奇。
“这有什么?”蓝盼晓随意地说:“我们青槐乡上好几座水车,都是自己搭的,看也看会了,不稀奇的。”
正说着话,里正带着附近几家的郎君们快步从那头的道上聚了过来,文无尽也在其中,他朝蓝盼晓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