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192)
她踮脚往锅里看了看,没了,只有一碗而已。
“昨天你大姐姐回来迟了,我给她煮的桃胶莲子还剩了些,镇在井里还是好的。她又带回来一些青麦穗,我早起碾了这些青麦仁出来。你没吃过青麦仁吧?尝尝,很好吃的。”老苗姨说。
明宝锦把陶碗捧下来,低头看了看,又仰起脸。
“为什么做错了事情还有好吃的呢?”
“你做错什么了?”老苗姨‘叮铃’放下一个瓷勺,摸了摸明宝锦的脸蛋,道:“只错在不是她的儿。”
明宝锦愣愣看着老苗姨,忽然扁了嘴红了眼,像是在憋气,这是她想哭又不能哭时会露出来的表情。
老苗姨又虎起脸,粗声却很轻地道:“哭什么!?别理她就是了!挨都没挨着,盆自己掉了!倒是唱戏的身段了!”
明宝锦掉了两滴眼泪下来,然后再没有想哭的感觉了,她把碗放在灶台上,忽然伸手要老苗姨抱她。
“这么热,抱什么抱?”老苗姨虽这样说,却张开了手。
小女娘幼嫩的身骨依在老人怀里,手臂搂得紧紧地,像是只有她可以依靠了。
“你姐姐们都看重你,你知道的吧?只是她们忙,往家里挣钱、挣体面,又不像我,一天到晚都在家。”老苗姨摸着明宝锦的脑袋,轻声说。
明宝锦点点头,抬起脸来的时候,已经能笑出来了。
“那您想出去玩吗?大姐姐最近都骑马,小毛驴好些时候都在家里,我学着赶车好不好?附近乡里有草市,咱们可以一起去逛逛。”
她那么认真地看着老苗姨,眼睛里还有未干的泪,那么干净,老苗姨忽然鼻头一酸,她忙仰起脸,飞快地眨眨眼,随口应道:“好,好。”
明宝清把又漂了一遍的湿衣晾在院
子里后,同林姨一起进屋来。
明宝锦正坐在桌前喝甜汤,麦仁嚼起来鲜嫩微韧,一粒粒在牙齿施压下弹起,莲子绵绵软软的,银耳都要化在汤里了,桃胶看起来像琥珀,吃起来像凝冻,全是不一样的口感,不一样的好味。
“青麦仁极嫩的,”老苗姨坐在桌旁拣豆子,明宝锦时不时还喂她一口,听她教自己怎么煮青麦仁,“在锅里煮上一小会就成。”
“煮绿豆应该也好吃,清味会更重。”明宝锦琢磨着,道:“就是颜色重了,不如煮莲子青青白白的好看呢。”
“吃吧。”老苗姨说:“在胃里头琢磨吧。”
一老一小其乐融融。
明宝清和林姨进来时,明宝锦下意识要转脸看她们,老苗姨却道:“喝你的。”
这脸子甩得很明显,林姨的面色有些挂不住,挺委屈的,在厨房里喝了口水,就又出去了,经了院子,往屋里歇去了。
明宝清看着林姨的背影,又有些不解地看向老苗姨。
老苗姨这才抬眼瞧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一碗清凉的甜汤给了明宝锦独一份的慰藉,她很快不把林姨的冷视和挑拨放在心上,在碧绿山风的吹拂下,伏在老苗姨膝头昏昏沉沉睡着了。
“从前还在府里的时候,我也是最小的,别人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就在我面前露真容。”
老苗姨问明宝清,“老侯爷的妾有几个,你还记得吗?”
明宝清在心里数,数到第六个的时候,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数字,迟疑地说:“六个?”
老苗姨看着明宝清,有些意外。
她是没想到明宝清真能记住,本来她问出那句话,只是顺着话头闲聊天而已,有些事情她不想说,可她很想告诉明宝清,这个答案,其实是错误的。
“你晓得的只有六个,但我听一个老姐姐说,笼统有过十二个。”
明宝清闭了闭眼,脑海里根本想不起那些庶祖母的样子,有的只是一片晦暗的影子。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着,“十二个?”
“有五六个是他身子渐渐不好了,才又纳的。纳回来,让她们都当一个死物件。”老苗姨抚着明宝锦的发,道:“老姐姐说我运道不算太差,我进门的时候他都折腾不动了,打也没力,掐也没劲。我在府里除了晚上害怕,白天发呆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就看着那几个老姐姐为了攒一点养老钱,在他跟前花样百出地勾心斗角。”
明宝清张了张口,喉咙里像是被这些轻描淡写的痛苦烫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泡,堵得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苗姨‘嗤’了一声,瞄了眼屋里,道:“她那点真不够看的,还想剜我小四的心。”
明宝锦在她膝上无意识地蹭了蹭鼻子,继续睡,老苗姨也继续说:“老姐姐们待我却都不错,可能是见我呆呆傻傻乡野村姑一个,自己争来斗去的,有什么好的反而肯分给我。后来,她们之间渐渐也不斗了,还说从老货手里挖了钱出来,要在福民乡上一起开一间小小的饭馆子。”
“为什么是福民乡?”明宝清问。
“因为她们都不记得自己来处了,记得的,也不愿意回去了。”老苗姨的目光变得很辽远,面上甚至带着一点笑,“我可太高兴了,我盼着那两个老货快些……
老苗姨看着明宝清的眼睛,咽下了那个‘死’字。
明宝清没有说话,扪心自问,她对祖母的印象也并不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