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311)
隔得这么远,她看不见那灯上画的是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肯定没有明宝盈画的好。
林姨其实知道自己的女儿很厉害,很早之前就知道,在她还很腼腆怯懦的时候,林姨就见过她的字,也看过她的画,只是都不放在心上罢了。
现在,满城的璀璨灯火在她脚下,宫廷雅乐像天籁之音,隐隐的,还有象的长鸣,就连明宝锦都被这种陌生而新奇的叫声所吸引,可林姨却在后悔,抄家离府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明宝盈画的典故书带出来——这样一件久远而无谓的小事。
“我想去方便一下。”林姨对蓝盼晓说。
蓝盼晓正看着那从紫薇楼里走出来的两只灰色巨兽,象背上的美人是一男一女,一个身姿窈窕,一个雄健高大,皆在起势作舞,任是谁的眼睛都很难移开,而林姨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太听清,盯着她的口型看了看,才点点头道:“解手?”
她只说了这样一句,就觉得明宝锦往自己怀里躲,原是那山一般的大象越走越近,美人的舞姿却是愈发迅疾,随着愈发紧促的鼓点而由妖娆变为了凛冽。
众人觉得头皮都发麻了,连呼吸和眨眼都停掉了,大象游了一圈后,缓缓掉头往回走。
美人从象背上落下,像是从云端掉下来那么轻盈自如,落在地上,化作一团锦绣花绸。
其实底下有机关的,明宝锦听明宝清提过,是她和工部及教坊的人一起设计的,但她没想到会这样奇妙而美好的结尾,真是让人意犹未尽。
从此起彼伏的感慨和惊叹声中可以听出紫薇楼前的百姓们都是和明宝锦一样的想法,朱姨更是大惊小怪,差点从房顶上栽下去。
紫薇楼前原本是有院墙的,但今夜都拆掉了,大象到了紫薇楼前,一步一步登上了那座宽阔的高台,它抬起前蹄长鸣了一声,长长的象鼻向上延伸,像是要
递出去什么东西,可它象鼻指向的地方一团黑,连一盏灯也没有。
正在众人都困惑的时候,那团黑里扑簌闪出了一粒星,然后是无数粒,那无数粒星散开,又汇聚在两边,烧开大一片光明,而萧世颖就出现在这片光明里,整个人都在闪耀,看不清男女,分不出老少,只知道这是帝王。
百姓们欢腾起来,山呼万岁,萧世颖笑着垂下手,接了象鼻抓着的一樽酒冲百姓遥遥一举,明宝锦坐在房顶上,被爆起的阵阵声浪掀动着,明明脚下很踏实,却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悠扬而雅致的弦乐随着萧世颖的离开而再度响起,有两只白羽长尾的孔雀不知是从哪里飞出来的,停在萧世颖离去后的望楼上,在栏杆上闲庭信步,来回踱着,彷佛是她的一缕气息。
过了好一会,众人才回过神来,明宝珊先喝了口暖酒缓了缓气,开口正想说圣人真是好气派的时候,忽然发现少了一人。
“林姨哪里去了?”
“方才说自己要去解手。”蓝盼晓也是堪堪回神,道。
朱姨看得大为过瘾,嗤道:“被大象吓得得尿急了吧?这辈子这样胆小,真是什么好东西也都错过了!”
明宝锦往布铺的院里瞧了瞧,两个小女工也坐在墙头捧着蜜饯罐子边吃边瞧,只是不见林姨在哪里。
布铺是有恭桶的,只是这一日闭门,所以都洗净烘干了不再用。林姨被小女工指路到后巷的一个草棚里方便,附近的商铺若是不便用恭桶的都会在这解手。
她打理好自己,推开矮门,就瞧见一个人在那堵着她,林姨即便心里有准备也还是吓得一哆嗦,道:“真去啊?”
那是个妇人,其实与林姨年岁差不多,但面相却愁苦很多,且眉间唇沟纹路很深,像是终日活在怨毒和不忿之中。
“废话!衣裳都给你备好了!”那妇人甩了个包袱给她,道:“快换上。”
“那我怎么进去啊?外边一层金吾卫,里边一层羽林卫的。”
“金吾卫你别管,自然有人打点好的,只管走畜生道就行了。”
这妇人原是高官娘子,一朝成了要靠双手挣食吃的女工,心底怨恨与日俱增,如今要与林姨这种货色共谋大事,她自然很看不起。
“今夜真能带我和我儿子去扬州?”林姨一边穿衣裳,一边问。
“是了!今夜没有宵禁,出入自由。你只跟着兽苑的奴仆进去,保管你一路畅通无阻地见到你儿子,你叫他找个机会将这药下在茶里,到时候你就带你儿子原路出来,我在外边等你,送你们去扬州,留一笔银子,置办一应房产给你,叫你还过回原来养尊处优的日子!”
那妇人说得唾沫横飞,把这事说得像解完手提裤子一样简单。
见林姨慢吞吞的,她又推搡了一把,道:“可别告诉我,你现如今又不舍得了?先前同我说得那样苦,泪如雨下的,我是可怜你才叫你来做这样的大事!那一家子哪有几个把你们母子放在心上的?我是心善人,也替自己积德,才替你打点,你以为今夜是替我做事?笑话!那是去救你儿子出来!从你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都不贴心,你真以为那些个异母的姊妹还会把你儿子放在心上?做柴木烧了她都不心疼!”
林姨垂着脑袋踉踉跄跄地跌了几步,再抬起头来时,她睁圆了眼看着那妇人,神情无知却又很坚定,道:“我知道夫人是真心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