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56)
豆角是种出来的, 苋菜却是沿着墙缝长出来的, 掐了几回了,越掐越繁茂。
明宝锦越嚼菜团子越觉得有股子鲜, 问:“母亲把我昨天捞回来的小虾米也剁进去了吗?”
“你这小嘴怎么就这么灵?”蓝盼晓笑道。
小鸡们据守在明宝锦下巴底下,等着她漏嘴巴掉食下来, 但很可惜的是, 明宝锦的嘴巴不漏,一粒菜也没掉地。
它们不依不饶地追着明宝锦, 直到她进了雨里才罢休。
弯弯曲曲的乳瓜藤叶爬满了整架,在雨水的击打下轻颤着,明宝锦搭着斗笠去数乳瓜崽,每天早起都要数一回才安心。
雨水渐渐停了,日头也干脆地露了面,残余的水汽消散飞快,不知是哪只最勇敢的小鸡试探了一下,随即欢快地带着大家蹦进地里找食去了。
明宝锦也是那群小鸡中的一员,她要同游飞去采山槐。
除了蓝草之外,陶家染坊还收槐花,未开的花苞能制出嫩绿色,若是已开的花,则可以绞出黄绿色来。
“这才下了雨,山上湿滑滑,怎么好摘呢?”蓝盼晓问:“而且槐花串上都是水,会压秤,陶家不肯收了怎么办?”
“小青鸟说,下了雨槐花上就没有树蚁了,天晴的时候一串花上全是,抖都抖不完呢。因为下雨天路难走,槐花串子也比晴天的要干净,所以他家还是一样的价呢。”明宝锦同游飞在一处,倒成了个杂学家。
陶家除了收槐花之外还收蓝草,陶家的山头和田地全种了蓝还不够,青槐乡上有不少人家替他家种蓝。
种蓝这营生不差,十亩的收成抵得过稻谷一顷,但蓝草侍弄起来绝不比水稻简单,同样需得一遍细耕,三月浸种始发芽,五月新雨后,亦得开辟分栽,若雨水多久浸则色不佳,若久旱则减收无收。
明宝锦零碎的时间都在陶家田里采蓝,夏日天亮得早,游飞会先来叫门,进来喝上一碗稀粥,有时候卫小莲也会偷偷从卫家出来,掩在树后等他俩一起去采蓝。
与去山里采摘蓝草相比较,在田地里采蓝的工钱要低一些。
蓝草喜阴,但若在山阴面种植,大部分山地粗粝又不适宜,所以在山间的蓝草田都是零零碎碎,光是走过去就要耗费不少力气,更何况山头还有野物出入,莫说明宝清不许了,就是游老丈也不肯游飞为多挣几个钱而去犯险。
青槐乡上的槐树虽说到处都有,不似蓝草田在冷僻处,但明宝清还是不放心明宝锦和游飞两个孩子进山去,只怕他们越走越深,就起身抖了抖木花,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卫小莲今日不能同去,卫三嫂下田去了,她要照看两个弟弟。
小婴孩包在被褥里,栓在她背上睡着,小童亦趋亦步地跟着她走。
卫小莲自己还没长大,就先做了娘。
“明娘子。”卫小莲仰着脸对明宝清说:“我阿娘想托你给我阿爹写封信。”
“等后天吧,三娘去城里买纸了,现在家里没信纸。”明宝清说的是实情,卫小莲却以为只托词,愣愣地看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直到明宝锦笑嘻嘻道:“等三姐姐回来了,我就喊你去!”她才松了口气,又拖着两个弟弟回去了。
被惦念着的明宝盈此时已经在东市的坟典行里抄了小半个时辰的书了,临出门前从昨夜的寄宿的道观里借来的油伞就搁在她脚边,雨滴沿着伞面滑下来,在她脚边蓄成了一汪浅池。
因法云尼寺屋舍瓦漏正在修缮,所以暂不接待外客。
那时已经快宵禁了,明宝盈想起自己在法云尼寺边上见到过一间小道观,上书‘静宁’二字,就向比丘尼打听是否是坤道道观。
“是倒是,只不过那间静宁观是私家所有,平日少见其招待外客,小娘子去问问也好,总不好耽了宵禁。”
明宝盈敲了许久的门都未开,只有门上小洞忽露出一只眼来,骇了她一大跳。
听她说明来意,对方起先是不大肯的,但忽得有人问了一句什么,这声音似曾相识,但明宝盈又想不起来,而且门洞当即拉上了,隐隐有问答交谈声
响在门后。
明宝盈说了声‘打搅’,正要走时门洞又开了,里头人问明宝盈家门。
听她说了,又不知为何沉默了一阵,过了会子,却又就将门打开了,门后是个老嬷嬷,向她敞开满院的幽静雅致。
明宝盈抬眸看了眼‘静宁’二字,只觉得这道观名副其实得很。
引路的嬷嬷不怎么说话,吃喝却很周到,床褥也干爽洁净。
明宝盈一夜好睡,早起吃过的芝麻胡饼和甜糜子留香到现在,可以供她支撑整整一日。
坟典行收录的卷子并不是白白拿出来给人抄的,明宝盈又舍不得那几个钱,只能是抄书来替。
初来时,坟典行掌柜理也不理她,明宝盈面红耳赤地站了好一会,捡了张废纸上用指尖蘸墨试字给他看。
掌柜忙好手头上的账,扫了眼她的字,娟秀端丽;又看了眼她的人,斯文清新,就从脚边书堆里抽出一本传奇掷给她,道:“这本传奇抄三本来,就让你抄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