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滑,他将屏幕页面切掉,说:“打电话问问。”
快餐店的桌子都窄,坐得近,温睿阳很清楚地听到周凛白电话里那道甜美的女声——您好,这里是古萃华府,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那是周凛白干爸的产业。
孙若和周延生结婚就是在那儿办得婚宴,在旭城餐饮业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什么宴席能摆在古萃华府,说出去就是叫人艳羡的排场。
温睿阳至今都记得婚宴那天有一道葱烧辽参,桌上一人一例,由于太好吃了,下肚舔唇后,犹嫌自己囫囵吞枣。
之后他还想再尝尝,央着孙萍去问了服务生,单点398一份,当场终止了他的奢念。
电话那边的女声抱歉地说,今天后厨师傅快下班了,现在不接受外送订单,最早也得明天上午,问要不要预定。
“不用了,谢谢。”
挂了电话,他毫无间隙地又拨出去一个,这次那边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周凛白很客气地喊对方隆叔。
“厨房快下班了是吗?”
“我爸还没回,不知道具体哪天,家里阿姨有事回乡了。”
“不用天天找人来送饭,太麻烦了……不用跟干爸说,我照顾得了自己,现在还能做蟹粉狮子头吗?”
“不过去了,能找人送来吗?”
“送到家就行,等等,我问一下。”
他转头看棠冬:“还有呢?盐水虾吃吗?”
“嗯。”
“葱烧辽参?”
“会不会太腻了?”
“那加个青菜和豆腐汤?”
“嗯。”
他跟那边点完餐,温睿阳也吃得差不多了,周凛白去前台又点了一份全家桶,叫温睿阳带回去给陪房的长辈。
自然讨了一顿骂,本来中年人就不爱吃这些西方快餐,孙萍在袋子里扒拉半天汉堡炸鸡,挑不出一样下嘴的。
“吃的都是什么东西,难得一次跟你表哥出去吃饭,你也不会点点好的?”
温睿阳委屈又莫名:“这不好吗?我平时点一次,你不是一直说贵吗?”
孙萍看了舅妈一眼,立时声音更难听了:“这是贵吗!新闻里都说了,这是垃圾食品,那种饲料鸡都是长蒊六个腿八个膀子的,叫你少吃是怕你身体吃出问题!不知好歹!”
母子俩差点又在医院吵起来。
最后还是舅妈来和事,好声劝着别在医院吵,外婆才刚刚醒。
24、24哄人
生意上出了点意外, 周延生带着孙若临时飞了一趟曼谷,今年春节前估计回不来了,顺利的话,回旭城也得是正月里。
周凛白无所谓亲爹的动向。
周延生依然喜欢在吃饭时间打视频电话过来。
“你把棠冬照顾好, 三餐正常吃, 别老熬夜, 少吃外卖——”
周凛白打断他:“不吃外卖,我们吃什么?”
棠冬坐在他旁边, 觉得这个反驳是有道理的。
周凛白不会做饭。
她会, 但她做出来的东西,周凛白吃不下去。
素姨的厨艺太好,五花八门的菜都会做, 哪怕是读高中那会儿小吃摊上那些垃圾食品,带回去给她看见了, 只要家里工具到位,没两天她就能做出来更健康的复刻版。
这么多年把周凛白胃口养得很刁。
来周家之前,棠冬一直自信地认为自己会做一些家常菜,因为很小的时候孙萍就叫她进厨房帮忙。
周凛白有幸吃过棠冬做的菜, 久久沉默, 最后不知道念及什么情分, 在她期待的眼神里, 硬挤出三个字。
“还……可以。”
当时看着他一脸的勉为其难, 棠冬不由双颊红热,暗暗发誓, 以后除非她和周凛白一起流落荒岛, 否则不会生火给他煮一根菜!
周凛白也不支持她做饭。
他的教养好, 可能不在于扶老太太过马路这种热心肠, 他自己不喜欢的事,从来不要求别人。
有时候,棠冬会惊讶,他这样性格淡漠的人,居然会把“喜欢”看得那么重。
喜欢的事,要用尽全力去做,做不好都要做。
不喜欢的事,不要轻易地去顺应去习惯,要动脑子,努力逃脱。
这都是他教棠冬的。
周延生跟儿子沟通从来不占上风,这些年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他多少沾点儒商习性,尽管很会讲圆融的漂亮话,却比不过周凛白思路清晰,大多时候最后都是无奈又暗暗骄傲地说:“行行行,听你的,你想怎么来怎么来,爸爸支持!”
周延生说:“那你们吃外卖也吃点好的。”
周凛白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完一页翻下一页,手里的书比他爹好看,正眼都不往视频里不给一个。
棠冬穿着绒绒的白色居家服,趴在茶几边沿,模样乖巧,嘴角弯弯一翘,看着都叫人心头发软,叫周延生放心:“姨父,我们吃的很好了,昨天我们吃了叶雯家的菜。”
周延生跟想起这茬似的,忙笑着应和:“对对对,你们俩去他干爸那吃。”
周凛白淡淡斜眼,又泼他爹冷水:“那么远,谁天天跑。”
棠冬往后扭头看他一眼,以为他怕麻烦的。
次日早上,因为积雪反光,一出太阳,天比往常亮,室内厚重的遮光窗帘下,木质地板泄进一条明晃晃的光区,棠冬还睡得迷迷糊糊。
手机响了,她从床头摸来,顺手拽了充电器。
电话里,周凛白问她早上要不要吃点什么,他现在在外面,可以带回去。
她把手机按在一侧脸上,无意识地发出睡意惺忪的哼唧声,才慢慢睁开眼睛。
她听到早餐店的杂音,熟悉的传菜声,是河城区那家很有名的老字号——每天餐点限量,十次去八次门口都排着长队,棠冬特别喜欢吃他家的虾饺和大骨干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