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她裙摆(13)
或许,她会有苏醒的可能。
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简单的寒暄和会面结束,璩多雨亲自送人出了大门。
院门处,他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学长,她、嗯……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是这样,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也没有给不待见你。”
叶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没有的事。而且我很高兴,你能带我来这一趟。”
璩多雨心中明了,这又是标准的场面话了。
对比之下,他更有些惭愧。
“真的对不起……不过,学长,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得拜托你。”
“喂猫吗?”叶珖问。
“……对。我明天还得去打比赛,这次赛程短一点,所以不用今天走。”
“好,我会来的。”
……
目送叶珖骑上单车离去,璩多雨脚下一顿,转身回屋。
他没有去厨房,而是径直进了璩知花的房间。
璩知花见他去而复返,有些疑惑地微微蹙起眉,偏头看向他,似在询问。
“你现在连对着我也不愿意开口说话了吗?”
璩多雨抿了抿嘴,沉默半晌,又沉郁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璩知花微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她依旧是这种反应,璩多雨有些恼火。
“你平时不出门,不见人,不见光,甘心做个黑暗里的吸血鬼,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你能不能把我当个人?”
越说,那点在心头缠绕多日的低落情绪便愈发聚集起来,化作浓重的阴云,让他语气无意识又重了几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我从来不往家里领朋友,连猫都是养在院子里头,不就是怕吓到你吗?这么多年了,就这么一次,还是因为你先让人家见到了你,我怕解释不清更落人口舌,才主动带他过来。结果你还是摆出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你在给谁脸色看?”
完全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璩知花被他的突然爆发惊到,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而后,她无声地低下头去,手指紧紧攥着画笔,眼眉低垂,指节泛白。
璩多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状况,怨气怒气交织,最终凝成挥之不去的委屈,他语速越发急促: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想什么,每天每天每天,都只会把自己关在这不见五指的黑屋里——你自己说啊,直到姥姥去世,你有让她宽慰过一天吗?”
璩知花捏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上边的颜料又沾上了裙子,她茫然地看着那一笔,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话赶话,一连串下来,璩多雨有些收不住这过激的情绪,良久,他才缓和下来,扯了扯嘴角。
“……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
“我每天脚不沾地,连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我又是为了什么?”
他喃喃着,“为的是在学校里被老师指着鼻子教训、为的是低声下气到处求人,求他们来帮我喂猫帮我给你送饭吗?”
璩知花从没听过他一股脑说这么多话,也从没听他说过他在外边的经历,如今乍然听到,一时也忘了害怕,愕然地抬头看向璩多雨。
渐渐平静下来的璩多雨,又被她眼神里的疑惑不解给深深刺到,他有些自嘲:“好吧,我知道你讨厌我,也没指望你喜欢我。”
“但是,但是——”
他甚至带了些恳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偶尔也正常一点?还是说,难道看到我现在这种,完全脱离普通高中生活的样子,你会觉得很高兴?”
“不……”
璩知花有些茫然地启唇,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都有些飘忽。
“……所以我说,我真的搞不懂你。”
璩多雨无声叹息,“连我都搞不懂你,璩知花,这世上还有谁能懂你?”
听出他声音中浓浓的疲惫,璩知花手腕微抖,画笔脱手,掉落在了裙子上。她有点慌乱地把笔放到另一只手里,手足无措了半晌。
而后,她张了张嘴,犹豫着,干涩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
璩多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认命般摇摇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说罢,他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璩知花咬着嘴唇,死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不语。
晚些时候,璩多雨过来送饭,全程也没有再开口。璩知花有意叫住他,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最终也只能作罢。
直到隔日早上,旭日初升,璩多雨背上包踏着晨光离去,二人也再没有任何交流。
钟表滴滴答答走着,璩知花坐在椅子上,听铁栅栏合上又落锁,难言的情绪萦绕心头,浓稠得化不开。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心情。
只是觉得,心脏似乎被谁给攥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第 8 章
秒针滴滴答答地走过,当它不知疲惫地转过数不清第多少圈时,微小的、不知道被放轻了几倍的声音响起。
那个铁栅栏制成的矮门,再一次发出了声音。
有人打开了它。
璩知花从朦胧中回过神,随手整理了一下裙摆,将意识从混沌中抽离出来。
隔着厚厚的窗帘,轻缓均匀的脚步声渐次传来,逐渐靠近。
接着,那个听过数次的、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含蓄守礼。
他说:“你好,我是叶珖。”
璩知花安静地坐着,视线没有着落点,泛着空,直到叶珖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好,请问现在方便、我打开窗帘吗?”
璩知花沉默着,没有出声应答,只是略微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