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她裙摆(22)
二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在腰上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少爷,忙完了?”
“嗯。”叶珖笑了笑,“这么晚了,东叔你也早点休息吧,别太辛苦了。”
东叔憨厚一笑:“就是侍弄花花草草,一点也不辛苦。少爷你学习才辛苦,天天用脑子的嘞。”
叶珖忍俊不禁。
他摇摇头,正要上楼回房,又回过身,对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上楼的男人温声嘱咐:“对了,东叔,一会儿你见到刘姨,帮我拜托她一下,明天的早饭麻烦多准备一份。”
“啊,”东叔一愣,“少爷不知道吗,阿刘回家了呀。”
叶珖微怔。
“阿刘家老幺出了点问题住院了,老大又不顶事,她急得嘞——先生给了假,让她回老家安心照顾幺儿。她今儿个下午就走了。”东叔解释,又问,“先生没跟少爷说吗?”
回过神来,叶珖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东叔琢磨着提议:“要不我让婆娘来临时做做饭?”
“不用麻烦了。”叶珖笑着道,“你快去休息吧,不要累到。”
“嗐呀,少爷就是爱操心,都说了我不累了,照顾花草是我喜欢的活,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累……看它们一天比一天长得好,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转出两个楼梯拐角,东叔的声音依旧零星可闻,像抱怨又像是炫耀。
叶珖回到了房间。
……
天空还未破晓,璩知花已经睁开眼。
漆黑中,她望着天花板,双眼幽幽,囿着暗色的光。
钟表滴答,她坐起身,打开小灯。
——五点钟。
可是,她已经睡不着了。
璩多雨……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吧?
他有睡个好觉吗。
昏暗中,璩知花摸出房门,洗漱换衣。收拾完毕后,也才过去十几分钟。
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她直接抽出画架,脑中有些混沌地提笔,漫无目的地在纸上涂抹。
表盘上,短针走过两格多。
窗外,铁栅栏门猝然发出声响,然后是屋门。
微弱的猫叫声随之响起、再之后一并传来的,是熟悉的清朗嗓音,就在一窗之外。
“你好,我是叶珖。”
那嗓音中还带着些许的喘,不知道是骑车太急还是什么,缓了几息,才继续道:“早餐我放在屋门玄关外了。”
说完,他似乎在露台上站了片刻:“我先走了。”
屋内,璩知花从铁栅栏门发出响动时,就已经将视线投注到了门边。
她听得出,这是叶珖特有的动静。
直到叶珖说出离去,她才又微微愣神,有点不大习惯、意料之外地稍稍站起了身。
这就……离开了?
虽然比之前周末到来喂猫时要早了一点,但……
猫,不是总需要他陪着玩一会儿,说说话的么?
璩知花有些疑惑,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到了窗边。
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上窗帘的手指,她咬了咬唇,悄悄把窗帘拉开了一点。
嵌着模糊的、雕着花纹的不透玻璃的窗,无声无息启了缝隙。
身着长裙、幽灵鬼魅一般的璩知花站在里侧,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半人高的院墙外,身挎背包的男生已经骑上单车,踏着初升的阳光远去。
璩知花眨了眨眼,无措茫然。
随后,她唰地,打开窗户,拉开窗帘。
男生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视线尽头。
露台的桌子上,花瓶中没有新的花枝。
璩知花抿抿嘴,有点闷。
收回目光,她打开房门,离开屋子,绕到前方。
玄关的古旧柜子上,一个保温的餐盒正放在上面。
拿起它,她到餐桌边坐下。
餐盒打开,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看清其内的东西,饶是璩知花,也微微睁大了眼,呆呆顿住。
餐盒是双层的,上层盘子里放着的,是剥好壳的煮蛋、一小碟片好的肠,开胃的碎菜丁,以及半个巴掌大小的花卷,花卷松松软软,里面夹着些零星的芝麻和花生碎;下层,则是仅凭卖相就能看出煮得很不错的粥,撒着细细青菜丝,青豆玉米粒,还有一些粉色的、圆圈状的虾仁。
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刚好是差不多一人份。比她平时吃的量要稍微多上一点点。
她还没有吃过这么……不能说豪华、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的话,或许“用心”更贴切一点——她还没吃过这么用心的早餐。
用心并不是说饭里含了多少心意,而是指花在准备一顿饭上的时间。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顿,要花多少时间啊……又是熬粥又是蒸花卷的。
璩知花有些惊惶。
因为她,给别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吗?
叶珖是找了什么阿姨来给她做饭……
她无措地搅了搅粥,脑中思绪默默飞散着,随便舀起一勺粥入口,旋即,被鲜得眼睛都忍不住眯起。
一般来送饭,都是给自家准备的饭菜中,随便给她盛出一份,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随意的。
据她所知,能够接下这种“委托”的,都是家境非常普通的家庭,家里不是他们这样乌漆嘛糟的就是人口多杂杂的,所以基本上都是非常非常家常的大锅饭。
像是之前那个大姐,送的午餐都是焖面捞面或者拌着菜汁的米饭,从来没有这种一看就非常“慢工出细活”的种类。
难道是买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璩知花心中的忐忑稍微平息了一些。
……不是很麻烦别人就好。
安下心来,她安静惬意地享用了这份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