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她裙摆(42)
她不再把自己死死封闭,抵住旁人进出的门。
璩多雨转向叶珖。
这一切……
难道都是他的功劳?
叶珖也垂着眼,只不过,他是在看着璩知花。
他就那么站着,仿佛直至时间尽头,他也能一直这样子,陪伴在她身边。
……真刺眼。
璩多雨扯了扯嘴角,不再继续掰扯,他扶璩知花站起:“太阳快落山了,外边凉,先回屋。”
璩知花顺从地被他扶着,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从叶珖面前走过时,她似乎想偏头看上一眼,但最终还是保持了垂首的姿态。
她被送回了房间。
璩多雨从里边把窗户窗帘全部拉上、关得严丝合缝,然后才离开窗边。
他对璩知花道:“我去送送他。”
璩知花没有应声,双手交迭,端正地坐着。
……
小院中。
把猫送回猫屋,叶珖回身,看向带上门把手,站到铁栅栏边的璩多雨。
他笑了一下,背上挎包,向他走去。
两人并肩,走出璩家小院十几米,一路无声。
璩多雨不说话,也不回去,就这么一直跟着走。
叶珖打量了他几眼,依稀似乎真的能从他眉宇间看出几分璩知花的影子来。
尤其是眼睛。
当他脸上没有任何或嗔或喜、各式各样的表情时,和璩知花就格外的神似。
稍稍偏一点圆的,无辜无害的,像是什么温和动物的眼睛。
叶珖收回视线,声音轻淡:“我早应该察觉的。”
不管是他们两人之间古怪又微妙的相处模式,还是他每次提起她的态度、对涉及她相关事情似有若无的警惕,亦或她谈到他时无处不在的关怀和在意。
种种迹象,都明白地藏着两人关系的细枝末节。
璩多雨冷笑,反问道:“所以呢?”
他眼睛眯起,含嘲带讥,属于璩知花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狭长、锋利,是他独有的,极富攻击性的锐意。
“刚刚在璩知花面前,我不好跟你多说什么。现在她不在,你也可以不用装了。”他嗤笑,“你现在不止知道她有孩子了,而且她的孩子就站在你面前——没比你小几岁,你现在该懂,你跟她之间隔着什么了吧?”
十几年的时光和岁月,说起来可能轻飘飘的,但如果具象出来,就是一整个的璩多雨。
多么清晰、直观……又残忍的现实。
说到这里,璩多雨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叶珖,一字一句重复道:“所以呢,叶珖?”
叶珖脸上已经不见了常有的笑容,任由璩多雨的视线钉来,他平静开口。
“所以,有些话,不该由你来质问了。”
如果他们是姐弟,那么弟弟关怀姐姐,可以对姐姐的事情有一定的“指手画脚”权利。但现在,他们是母子。
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璩多雨拧眉:“我x……你还没死了心,真想要当我小爸?”
叶珖不置可否,提步前行,语气淡然:“你讲话太不礼貌了。”
璩多雨愕然。
回过神来,叶珖已经又走出去了数米。
他匆匆大步赶上,声音急促:“不是,你什么意思?还没上位就摆爸爸的谱教育起我来了?我跟你说叶珖,我不承认你!”
叶珖摆摆手,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停下脚步,往道路更远处的拐角走去。
璩多雨慢慢停了下来,他盯着叶珖稳却缓慢的背影,眸光复杂。
冷不丁地,他朝叶珖的方向喊道:“你把你的心思告诉过她吗?”
话音落下,璩多雨清晰地看到,叶珖的脚步猛地一滞。
他抬了抬嘴角,像抓住了对方的什么弱点,语不停歇地继续道:“虽然可能你确实让她改变了不少,但是,这不是我打击你——你敢告诉她你在想什么吗?你龌龊的心思,敢给她知道吗?你能想象到后果吗?”
拐角处,叶珖站住脚,望了他一眼。
璩多雨一摊手,摆出副“你看吧”的姿态,继而呵呵一笑,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学长啊学长,你要走的路,长着呢。”
……
秋季渐深,天气慢慢转凉。
南城的生活缓慢而安宁,日复一日。
璩知花窗边的花保持着稳定的频率,每日一换,时而与花一同来的,还会有不同景色的明信片。
她的画板上,作为参考图的“模特”也因此换了一茬又一茬,那些她见过的,没见过的色彩与景致,都从笔尖缓缓流淌而出,勾勒成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临近年底,璩多雨又一次带上了她的作品,跟多年间一直有联系的编辑见了一面。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双方会面,那位脸上以颇显岁月痕迹的编辑看着璩多雨,满含无奈地叹气。
“好久不见,安姨。”
璩多雨挂着笑,礼貌地和对方打起招呼,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就把手中璩知花最近积攒的作品递了过去。
这位编辑是姥姥在时认识并建立联系的,被他称为“安姨”,在市里的某家出版社工作。
当时,也不知道姥姥是怎么谈的,反正对方竟然偶尔肯采用璩知花的几张图做稿子,给的价格也不算低。
后来,姥姥去世了,刚刚升初中的璩多雨,拿着姥姥那本快翻烂了的电话簿、小心翼翼拨号过去时,对方或许是看他们可怜,仍然应下了这份对她而言或许没有任何价值的合作,往后也没有断了联系。隔上几个月,就会用上那么一两张璩知花的画,这也给他们的生活多了一点点的收入,让他们不再是仅仅依靠着姥姥剩下的那点钱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