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谈情(68)
直至停在眼前,感受着手心处,睫毛一下一下眨动,季皆宜弯唇,奇怪,又问了一声:“阿瑾?”
“上山前,那个老板和我说了一个传说。”迟文瑾的声音带着桑拿蒸出的灼热,“她说,在这里,两个人都闭上眼睛,先说出的承诺会有山神见证。”
她顿了顿,声线放柔:“岁岁,我想过要说什么,但思来想去,想说的也只有一句话。”
季皆宜搭在膝上的左手抬起,抵住了迟文瑾软绵绵的唇。
她的掌心滚烫,所有缠绵的承诺只余下暧昧含糊的呜咽音节。
季皆宜看不见迟文瑾的神色,哪怕细腻的掌心遮住了光亮,她还是虔诚地闭上眼。
眼皮绷得极紧,生出一点眩晕,她停了两秒,声音又轻又缓:“阿瑾,如果真的有山神,那么我想让祂见证,季皆宜会爱迟文瑾,直到她人生的终点。”
屋内静下来,迟文瑾只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砰砰加速。
心底骤然生出难言的潮热,眼眶酸涩莫名,半晌,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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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待了两天,把一些特色景点玩了一圈,二人才恋恋不舍地下山。
这两天,网上的消息满天飞,她们毕竟没有太遮掩,总有些认出她们的人拍了照。
【迟季同游云江】已经挂在热搜上整整一天。
不少人闻风往这里来,再不下山,恐怕会被堵住。
周老板歇了业,挂起一个【暂不接客】的小木牌,开车送她们去省会机场。
二人本来是想拒绝,周老板解释:“我顺路,也要飞南都。”
她笑着伸出手,掌心向上,眼底带了些狡黠:“正好赚二位一个车费。”
三人对视一笑,一起踏上归程。
周老板不是个寡言的人,相反,她年长,有足够的阅历和别样的经历,总是能不动声色地挑出话题,递给迟文瑾和季皆宜。
尔后,偏又安安静静开着车,做一个认真的听客。
车到机场,三人作别,周老板是明天的票,预备在省城过一夜。
她没下车,只摇下车窗,微微伸出头,冲她们摆手:“有缘再见。”
目送她离开,季皆宜握住迟文瑾的手紧了紧,惹得身边人眉心微蹙,状似不经意问:“舍不得吗?”
季皆宜扬一抹讨好的笑,小指指腹勾了一下迟文瑾掌心的纹路:“不是。”
她解释:“只是觉得这个人挺特别,像是只有半只脚踏进红尘,又静静驻足,任由周围喧嚣,她只做疏离过客。”
迟文瑾不置可否,只是说:“是因为,我们对她来说,本身就是过客。”
她见过的人比季皆宜多许多,对人的把控也比季皆宜更准。
止了这个话题,二人拉着行李箱往机场内走。
飞机将要起飞时,晨光刺破厚厚的云层,落了一束撒在机身。
迟文瑾手机震动,来电显示:【迟渊】。
她神色如常看一眼小憩的季皆宜,食指轻点,挂断电话。
迟渊的消息从屏幕顶端的弹窗跳出来:【文瑾,我毕竟是你爸爸,你真要赶尽杀绝吗?】
【我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把我送进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原来,迟渊这样的人也会怕啊?
迟文瑾莫名有些疲乏,凝神又望了望季皆宜,某人睡的正香。
她浅浅笑着,眉眼满是安宁,跟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睡意也涌上大脑。
阖上眼,半梦半醒间突然思忖,所以,迟渊当初不杀她,有什么好处呢?
是因为,看着妈妈精心养育长大的她,畏惧他,服从他,会格外有成就感吗?
不过,总归是天理循环,自有报应。
眼皮掀起一条缝,偷摸瞧着腮帮子一呼一吸的季皆宜,迟文瑾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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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迟渊的审判延续很久,一审以“故意杀人,情节恶劣”判了死.刑。
迟渊不服,提起上诉,案子打了多久,迟文瑾就耐心陪他耗了多久。
二审法院依然维持原判。
法锤定音的那瞬,迟文瑾看着迟渊挺直的脊背佝偻下去。
他往日的傲慢全无,撑着仅有的一点体面,抿唇瞥一眼迟文瑾,似笑非笑。
迟文瑾想,至少这一刻,迟渊应该后悔了,后悔那天杀妻的时候,没有把偶然看见的女儿一起除掉。
迟渊枪决的那天,迟文瑾隐在迷雾的记忆终于全盘清晰。
她甚至能想起迟渊那天说的每一句话。
“我是真的爱你的。”穿着象牙白云纹旗袍的女人猛烈挣扎着。
“但是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听我的话呢?”女人的挣扎渐渐微弱。
“他们都说我不如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连呼吸都微弱了,贴身的定制旗袍变得狼狈,满是挣扎留下的褶皱。
“笑话,我怎么可能不如你?”女人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
躲在门后的小姑娘穿过门缝看见那一双哀哀的眼睛,猛然跌坐在地。
男人回头,唇角勾出笑,甚至松了松手,给女人一点喘息的时间。
小姑娘僵在原地,不敢动,男人的笑凝在嘴角,脸色变得晦暗。
往日里温温柔柔的女人却变得极果敢,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男人的禁锢,哑着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嚷:“阿瑾,跑,去找舅舅。”
小姑娘浑身一颤,明明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听从妈妈的指令,跌跌撞撞往楼下跑。
眼角溢出的眼泪随着奔跑的脚步一颠一颠地洒落。
她哪里跑得过人高腿长的成年男人。
没几步就被抓着衣领悬在空中,拽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