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25)
每当我想起我的主队,我想,当我的成绩足够好,我总能是他们生态链中的一份子,我们终会在顶峰相见。
我的动力,我的爱好,我的理由。
他们说,提到我主队时候的我,眼睛里是发着光的。
“一般没有吗?”
“你眼睛里一般是疲倦”。
你看,热爱总可以使一潭死水泛起涟漪,虽然在生活里并不占据绝大部分,可是总在涟漪的中心。
我会在夜深的时候,在第二天不需要早起的时候看看我主队的战绩,看看我的作业,看看我的试卷。
我想,总是这样才变成了我。
一片又一片的拼图,从普普通通的我才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我。
政治中说矛盾有普遍性,有特殊性。
于是我混迹在人群中,于是我不是人群里的其他人。
我的主队有赢有输,我的成绩有好有坏。如果胜败乃兵家常事的话,那么我的胜败也应该是人生的常事。
可是我终究不是断情绝欲的几十年前偶像剧里的神仙,我会难过,会开心,会把我的难堪变成可以宣之于口的玩笑。
我在惨上修修改改,变成看起来花花绿绿的纹身。然后告诉别人,你看,多漂亮。
即使别人夸赞的时候也会想起来那些刻骨铭心的疼。
但是没有关系,疼着疼着就麻木了,最后甚至连我自己都要信了,这是一块纹身。
夜深人静的时候,丝丝缕缕的疼痛提醒着我,这不是纹身。
我强迫着自己不去注意,于是所有人都忘了那些破事儿,即便是我。
第 39 章
即便是想起来也没什么的,其实。
我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如果我和他们一起,如果我的脾气好一点,如果我的言语,如果我的语调平常一点,如果我的社交能力好一点,如果我多关注那些明星一点,我会不会就不会被孤立?
但是,没有如果,只剩下结果。这是在我还没有被孤立前我的第一个同桌告诉我的。我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写日记时候,我把它写在了我的本子里。或许现在还能找到。
“你永远是你,就是这些与众不同的点,你才是你自己,而不是其他人”,司九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带着急迫,像是她晚说一会儿,我就会拿把刀往自己身上捅似的。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我带着埋怨问她怎么了,她说,“我怕你失去你自己”。
我有些惊诧,问她,“怎么会?”
“你还记得苏联为什么解体吗?”
我开始背课本上那些条框,她打断了我,“你还记得吗,有一条是关于思想?”
我很快就背出了课本原句,她再一次打断了我,她说,思想的滑落是不可见的滑落的开始,就像我第一次说出骂人的话一样,就像是文化的入侵,就像是宗教,像是功利主义。
“你这么有经验,这么急躁,是因为你也曾经这样吗?”我突然问她。
她沉默了。
“所以,你觉得我像以前的你?”我的语气开始变得尖锐起来?
“救风尘?”我的语气已经不能说是尖锐了,这会儿应该是恶劣。
她沉默着,我知道她很难过,可是过去的那些破事儿,我都能拿出来和别人一起“品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能,甚至不能回应我的提问。
如果她回答了我的第二个问题,我是不会问出来第三个的。
我讨厌有人对我的问题沉默,你可以说不想说,但是,沉默永远不是最优解。
在我短短的十九年里,沉默是最应该被撵出去的存在。
我也讨厌有人在我的面前扮演救世主,故作神秘。因为我向往那些未知,我控制不住好奇心,更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她终于开始狡辩了,但是我已经不想听了。但是秉承着我们之间还是有友谊,有情分在的,我还是听了她的答案,和我想得大差不差,一个肯定,一个否定。
我想以前的她,但她帮我不是“救风尘”,是“撑伞”。
我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写我的练习册。我谁都不想理,课代表在课间看我心情不好,想过来哄我,我以“没事儿,我做数学题”的幌子糊弄过去了。
自己心情不好就算了,不要再牵连到别人了。没有人应该为了你的坏情绪买单,惹你心情不好的人除外。可是,我现在也不想和司九说话,我被放在了套子里。
我想,真好。我终于理解我的课本了,我想,我终于是课本里的人物了。
我笑着交上了作业,我笑着回家,我笑着坐上了回家的车,我笑着闭上眼睛。
路灯依然亮着,河的两边有人搭起了帐篷,闪着幽幽的灯。我靠在窗户上,司九今天睡得很早,在我下车笑着讨论着八卦的时候,她轻轻地对我说了晚安。
“晚安”,我看着月亮。
还好,今月照故人。
第 40 章
比第二天太阳更如约而至的是校车,是我早读的朗朗书声,是司九匆匆忙忙上第二节早课前还不忘给我说的早安。
我不知道那句晚安她有没有听见,但是大早上听见她不是骂骂咧咧的起床,反而是和颜悦色给我说早安的样子倒让我觉得有点惊悚。
我突然想起来《西游记》,于是和各种各样的小说结合着问她,“呔,你是何方妖怪,快从我家司九身上下来”。
她顿了一下,然后大笑,边跑边笑,最后压着八点的尾巴进了教室。
“真没想到,赶早八这件事,锻炼我的八百也就算了,还锻炼了我的腹肌”,我当时在默写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正好写道那句,“青冥浩荡不见底”,突然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