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舟(62)

“订婚书，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详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喜结良缘......”江涟的热泪滴落到婚书上。

这封婚书本应该由江涟亲手所写，可如今却让一个嘴上说着恨他的人所写，只是......他从来就没有会想过有那么一天。

那枝桂花也已竟干枯，江涟从没有想过居然能在一片沙漠中能闻到桂花的香气。

就像是一口干涸的井，兀自盛开了一朵鲜花。

江涟颤抖着手打开在下的信封。

这一次，他的肩膀真的再也忍不住颤抖了，他的热泪一泻汪洋，就像是决堤的江河，随着那喷薄的爱意一同倾泻而出。

也不知道江涟抱着那封信有多久，只是到最后他连呼吸都不稳了，他十分不舍地放下，双手整个覆盖住脸，把泪痕抹干。

于是他回信写下：“我并不知道这个是否出于本意，可我还是很开心，我当初所亏欠你的，如今会一同还给你，这次，我必会保你家国无恙。勿念。”

这封信江涟放在桌子上很久很久，知道天快黑了才叫人送去。

这次必定是九死一生，江涟痛恨承诺，不敢随便许下承诺，只是在动摇之中依然坚定了而已。

于是，在这片荒凉的沙漠中盛开了一颗花开满枝的桂花树。

桂枝香，那是他爱人身上的味道，是两人曾经唇齿相交的记忆，鱼水之欢，不过到头来依旧是一片空。

天上的月亮在今天显得格外的苍凉，没有了繁星的簇拥，没有了层云的遮掩，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那轻如薄纱的思念终究还是压到了那肆意生长的力量。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春夏的衔接并不明显，依然是那么的苍翠，而今是立夏，江涟一行人已经在战场厮杀了三月之久。

“大单于，我相见我的妻子了。”姜熙原本是来和江涟商讨战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瞬间惆怅了起来，连连叹气。

“很快的，我们差不多杀到主城了。”江涟专注地看着阵型图，也不知道这个准不准确，江涟试着从上面找到突破口。

月华游？到底是多么神秘的一个人？既然能在皇宫潜伏数年之久。

江涟的情绪很稳定，因为他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哪怕这具肉身早已疲惫不堪。

姜熙正要说话，门帘就被暴力掀开：“姜熙！你给老子滚出来！”目光可以说是在一瞬间就锁定了背对着她坐着的姜熙，三步并两步地上前，伸手就揪住姜熙的耳朵。

“啊！”姜熙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江涟这才抬眼，印象中并没有这张脸。

“说！你是不是把娘留给我的糖全部都那去吃了？我都还没吃两颗，全都给你偷没了！你打算怎么赔？”声音很大，就算是江涟都忍不住抖一下。

“不是，你听我解释！”姜熙的脸都红了，可见这个力度不是一般的大。

“行，狡辩吧。”只见闯进来的人果断放开姜熙，拿脚勾住一边的椅子，很豪迈地坐下，双腿交迭，霸气四漏。

“我这不是想你娘了嘛，再说了，上一次你不也吃了我不少糖吗？”

“所以说是扯平了？”

姜熙弱弱点点头。

“放你娘的狗屁！上一次？上上一次你怎么不见说？分明是你一直偷吃我的我才想着要报复回去的，这些本应你全部都受着！信不信我回去之后就找娘告你状！”目光透露着杀气，江涟别开了目光，反观姜熙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别嘛，别麻烦他了，回去之后我全部都给你，成吗？”姜熙抬起眼。

“成，我要三分。”她拿手比了个三。

“行，你快回去训练吧，我还在讨论着事情呢？”

“嗯。”她十分傲娇地嗯了一声。

直到门帘再次被打开之后合上，姜熙才敢大喘气。

“他是谁？”

“我的女儿，桃夭，现在名叫陈灼。”姜熙很平静地说。

江涟来了疑惑：“女儿？”

姜熙叹了口气：“别提了，在军营里面混久了自然变成这样了，整天没大没小的，还老是和我抢糖吃。”江涟竟然从中听出来几分宠溺之味。

“你不是和相如？......”

姜熙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可是这......”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她和她弟弟都是遗孤，之前在塞外偶然捡到的，叫了相如娘，也就收养了，姐姐叫桃夭，弟弟叫桃之，都挺好的，就是性格换过来可能更好一点。”

江涟很安静地听着姜熙细述媳妇的事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很好的名字。

江涟甚至现在都还记得皇后桃之大婚的时候的喜酒是桃花酿。

姜熙很自然地笑道：“怎么样？无痛当爹羡不羡慕？”

江涟摇头：“不羡慕，那样就平摊了一份爱，我喜欢独占。”

......好吧，这个确实是姜熙没有想到的。

“要是他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我会喜欢他的一切的喜欢。”江涟这样说着，眼底下浮现出了丝丝暖意。

在很紧张的态势下，这是不可多得的轻松的闲聊，江涟准备放纵自己一会，暂时逃离人间，去往别人的童话里面去一探究竟。

行军队伍一路向沙漠腹地里深入，  经过三天的艰难跋涉才终于进攻到了主城。

不，这里并不可以说是主城，应该是主城之一的一个大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