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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香(109)

桑沉草仰身轻哂,单臂往身后一支,更是一副无拘无束的姿态,遂抬起右臂道:“那就劳烦秀秀走一趟了。”

奉云哀冷冷睨她一眼,便与叠山盟各司管事一齐前往富安饭馆。

这几人显然不是周妫的亲信,否则怎会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甚至还一问三不知。

奉云哀紧跟在后,明明对富安饭馆的位置已是烂熟于心,偏只能装出一副不识路的模样。

她不免暗暗腹诽桑沉草一番,若非这几日鬼祟潜藏,她又何必这般不自在。

不过倒也不能说桑沉草错,若非这数日潜伏,许也换不来这天。

前边的人对这白衣女子尚还心存芥蒂,一人斗胆问:“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此事自然不可说。

奉云哀帷帽下的一双眼在失了药效后早显露出灰白之色,若被人知道奉容收外疆人为徒,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良久,奉云哀双唇一张一碰,淡淡道:“若非名门名师,还不配与诸位同行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将桑沉草那一套话术学了个七成像,说完好似自己也成了那狡猾顽劣之人。

几人神色各异,听出此女不愿多说,忙不叠出声解释,不再多问一句。

寻英会有诈一事大抵传了出去,原本闹哄哄的城又变得好似空无一人,寻常百姓哪还敢出门走动,生怕殃及。

再看,富安饭馆的门也紧闭着,里边静凄凄,听着像是早就搬空了。

领头人屏息将门踹碎,穿过飞扬的齑粉,回头道:“分头搜寻。”

奉云哀还装作不曾来过,自然不会直截往厨屋和后院走,而是面不改色地上了楼。

富安饭馆当真人去楼空,里外上下俱找不着一个人影,就连房客也不知所踪。

约莫过半刻,到后院搜查之人扬声大喊:“速来,此地竟埋有人骨!”

奉云哀这才转身往后院走,隐约闻到一阵腥臭,靠近才知是埋在地里的断骨全被翻了出来。

为首者朝地下震出一掌,当即如游龙过界,地下湿泥翻滚凌天,而那些人骨,自然也被卷了出来。

人骨与别物不同,一眼便能辨出真假,许多白骨上的肉未削干净,还软趴趴地耷拉在上边。

众人大骇,哪知这富安饭馆当真做过死人血肉的买卖。

“这些人从何而来?”

“去找富安饭馆的账簿,找找这些天的住客名录!”

这几人俱是魂不附体,匆忙找出账簿,翻到数处富安饭馆与叠山盟的往来记录,只是售卖之物并未记载在册,想来是不可见光。

奉云哀伸手道:“诸位都是叠山盟的长老,此物给我,似乎更合适。”

几人神态迥异,闪躲的闪躲,震撼的震撼,还有一个横眉竖目,似恨不得手刃周妫与其身后之人。

奉云哀将账簿接在手中,转身道:“既然事已明晰,也该回去了。”

那横眉竖目者回到后院,拾起一根人骨裹在布中,痛心道:“我等必会给死去之人一个交代。”

自下山以来,奉云哀见过的表里不一之人,已是难以计数,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像桑沉草那般里外皆坏的,应该算得上凤毛麟角。

那原本在她眼中百无一是之人,如今倒成了白璧微瑕,这瑕,约莫就在……

太喜欢捉弄她。

回到叠山盟中,便见一个个翘首以盼的江湖侠客,再看残石堆积的试剑台,依旧被秋水斋的人围成一圈,里边是周妫和林杳杳,亦有奉容。

桑沉草还是那闲来无事的姿态,往那一卧,废墟俱能成华纱软帐铺盖而成的榻。她看奉云哀手中拿了东西,才微微直起点身,招手道:“秀秀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奉云哀冷着张脸,委实不想应声。

场中千百双眼盯着此处,千百对耳细听八方,偏这人我行我素,还这般亲昵地叫唤。

奉云哀还未答,那捧着人骨归来的叠山盟长老已掀开粗布,双手将断骨往上托,颤声道:“富安饭馆的后院中,埋有人骨无数,我等寻回饭馆账簿,簿中确实记录了叠山盟与饭馆的金钱往来。”

听者一片唏嘘,不曾想周妫竟还真用血肉来养育一株花。

那人接着又道:“白骨尚挂有腐肉,未受蛆虫啃食,分明是遭了刀剜斧剐,也不知是生前酷刑,还是……死后鞭尸。”

不论何种,都残忍至极,叠山盟已是难逃罪名。

“看来那掌柜已是望风而逃。”桑沉草冷笑。

“饭馆内空无一人,住客与伙计俱不见踪影。”那长老悲恸摇头。

场中静了一瞬,忽有人道:“那我们如何分辨,这游金不老花是真的以血肉为食。”

奉云哀一言不发地从袖中取出一朵花,花虽蔫了少许,却看得出亦是游金不老花。

桑沉草眉梢微挑,随之回想起,这正是石剑内原先的那一朵,笑说:“诸位不是好奇,这游金不老花怎会以血肉为食么,这不就巧了,咱们手上就有一朵。”

“此花从何来?”已有人起疑。

“奉容怕就是你们藏进去的吧,就连杯碗桌案中的玄机,也早被你们发现。”

原先拿这花的时候,奉云哀并未有过这般想法,只是不想这花白白烂在石剑内,才将之带了出来。

她捧花走至周妫身前,看周妫颈下仍有毒素涌动,索性取剑按向她脖颈。

“你作甚!”

剑划伤皮肉,黑血猛地溅上枯蔫的花瓣。

不过瞬息,殷红的血竟完完全全渗到花下,整株花好似涸泽之鱼,朽骨重肉。

这断头花也在眨眼间长出细弱的茎来,虽微乎其微,却也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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