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开物(44)
这番话真是让栖真大大意外,完全没想到这男人会以如此诚挚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是一点没带回避,直直言明为何昨晚宁愿毁楼也不肯亲她的原因。
乍一听,她觉得太子交浅言深了。可再一咂摸,却体会出对方背后的体贴来。
风宿恒竟是在维护她身为闺阁女子的体面,生怕她因遭拒而尴尬。
栖真自认看不透这个男人,此刻却像近了一步,窥出点他深藏的本质来,心里不由嘿了一声,面露笑意道:“殿下竟是如此深情之人。那兰珍要祝殿下早日得偿夙愿,等哪日找到师娘,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风宿恒:“张口一个师父闭口一个师娘,没完了?”
太子要找谁,又背负怎样的故事,栖真并不真关心。但此刻仍然笑出声,觉得来古代还能遇见这样奇葩的男人,也算不幸中的小确幸。
到点自有神官来请,两人回护神大殿坐回席位。
诗会开始了。
大容以诗书立国,皇后身前也爱诗。所以诗会上每人需当堂写诗,当场畅读。由洛尘施法将诗词融入炼魂鼎,送给皇后,以示缅怀。
午宴席面早已撤下,换成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
行风雅事,气氛也轻松,嘉和帝宣布开始,殿内安静,只余笔尖簌簌声。
自从常璐提起此事,栖真也是上了心的,翻过书做过功课,当下提笔开写。
她看过沈兰珍的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折沟处从不塌肩,所以现在也用心写。写完搁笔,自有宫人将卷递呈御前。
御前侍奉张典整理递上来的诗作,开始诵读。
第一首是皇长子,也就是洛尘的诗。
虽然栖真一句没听懂,也不知道这诗好在哪里,但听诵完毕,九卿们把此诗夸得本为天上仙人做,怎奈流落人世间。嘉和帝也频频点头。
洛尘起身谦辞,嘉和帝让他施法,将诗作呈鼎。
这次洛尘施的法术有点俏皮,纸上的字像一个个活过来的小精灵,随法术贯入黑曜石。炼魂鼎升起一股绿焰,将文字吞噬。
栖真只觉惊奇,这大鼎怎么又好了?时好时坏的,莫非年久失修?
她心中默念,千万别好彻底,否则这群人又想起把皇后神识扔进去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她找谁哭去?
可现场无人提起这茬,皇帝和大神官似乎在塔里商量好的,也不作二想。
栖真忐忑的当口,太子殿下的诗也诵读完毕。九卿又是赞赏有加,说什么人靓诗美,太子真乃大容皇室第一诗才云云。
栖真听着听着咂摸出点意思来。
一个被夸成仙,一个说是大容皇室第一诗才……可大容皇室才几口人呢?一对比,潜台词不就是洛尘的诗更胜一筹?
太子诗写不过他哥?不会吧!
后续九卿的诗一一过,栖真像听了一场现场夸夸大会,有出奇致新的,也有角度清奇的,听得多了,未免了然于胸——看来诗的质量还在其次,夸奖力度完全体现这人在朝堂上的综合实力。
比如司财获得的夸奖,都比得上司文了。
想来也是。随着太子回归,身为储君,加上在朝堂影响日重,大家也开始看好风宿恒身边的山遥。
作为山遥他爹,司财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等九卿的诗读完,就轮到九部像。拼完爹拼子女,谁获得最多称赞,当爹的就满面红光,与有荣焉。
所以照例,慕容部像获得最多夸赞。最逗的是司户家的英迈,得了夸拼命摆手,脸臊红一片。
直至张典拿起最后一张纸,也就是栖真诗作,愣了一下,向下瞟了眼才开始诵读。
栖真没期待得到什么夸奖,毕竟她是在场唯一没有靠山的,只希望诗会快点结束,她好回去看小包子。
谁知读完殿内别说没夸奖,根本鸦雀无声。
栖真发觉气氛不对。
怎么回事?
第 22 章
嘉和帝指尖悠悠点着桌面,呵呦一笑:“如何?”
司文微笑:“陛下大作自然绝妙,就不知沈部像抄一首陛下写给皇后娘娘的诗,是为何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末座。
位于末座的姑娘成了众矢之的,面上神色精彩纷呈。
什么?
这首是皇帝写给皇后的诗?
栖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这可太冤了!
当初她不过在书楼随手找了本诗集,见封皮并无署名,就挑了里面最长的一首,囫囵吞枣背了再说。
现下可好,此诗不仅有名,作者还坐在殿上玩味地审视她。
栖真心里颤了颤,深吸口气出列道:“陛下恕罪,兰珍知晓此乃陛下写给娘娘的诗。只是兰珍近日驻守香在无心处,每日看着陛下诗作,感佩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才斗胆在炼魂祭仪上抄一首陛下大作。兰珍文笔稚嫩,如何比得上陛下笔下缱绻,娘娘收到此诗更觉愉悦才是。兰珍斗胆,自作主张,甘领责罚。”
在场众人都觉沈兰珍胆子忒大,现下才恍然,敢情她是借机向老皇帝溜须拍马呢!
投向她的目光便很有些意味深长,这司军之女向来人前人后悄无声息,三巴掌打不出个闷屁来,谁知深藏不露,赶着紧要时候发威。
殿里,唯有嘉和帝沉吟不语。
一方面,沈兰珍这马屁拍的他有点受用。
斯人已逝,昔年情爱隐入尘烟,没想到借着诗作又翻将出来,又是阖宫俱在的场合,岂不是把他和皇后的感情又拿出来显摆了一下?
可另一方面他也愠怒。
英晚瑢的死是他心头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若晚瑢不是后悔嫁给他,又怎会被忠诚契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