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苗疆妖女(194)
可天气未突然变冷,竹叶青也没提前打瞌睡,没有任何诱因,她又一次感受到疲惫,并很快陷入深眠。
长渡放在寝被上的指腹绷得发白,他艰难的掀开眼帘,转身望向屋内的药老,径直跪了下来:“凡我能力之内,您要任何报酬皆可。”
“求您救救她。”
香炉飘出白烟,烟雾四散在屋内。
那股类似于艾草的味道更加清晰,药老负手站在屋内,他看清窗外簌动的枝桠,长久沉默下,微微叹息一声:
“你可知屋内燃得是什么香?”
长渡心下乱成一团,根本无法凝神。
药老也没指望长渡说话,他慢慢开口道:
“是清心草。凡有神闭昏聩等重症者,我都会将此人带进这个房间。”
他伸手指了指桌面的香,轻声道:“已燃完半柱香,可这小丫头依旧陷入沉睡。”
夕阳西下,屋内的光线变暗。
药老的身影被掩入暗处,他的声音却依旧飘进长渡的耳边。
“你应该知道我的治病原则。”
“凡重伤不愈者,不治;凡形赢不能服药,不治;阴阳并,脏气不定,不治;凡恶贯满盈者,不救。”
长渡蓦然抬头看向药老。
他身上戾气太重,药老不免后退一步,刚想转身时,却听见长渡冷然又平静的声线:“吾愿跪爬长岁殿三千阶梯,愿以诚心动长钟,求药老出山。”
“如若吾妻命绝于此,吾在此立誓,绝不对药老有一分一毫杀心。吾妻死后,吾将同吾妻死同穴,长埋黄土之下。”
风声愈大,惊得林间雀鸟直飞。
药老转身的动作一顿,他垂眼不笑时,面容上的皱纹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埋没,缓慢道:“救人虽不分国度,可你知道你的妻子是苗疆人吗?”
“我一直知道。”
长岁殿三千阶梯,惊动殿内长钟。
这是药老年轻时的规矩。
也是这么个秋冬交界时,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一男子抱着本该早夭的妻子攀爬至长岁山,药老当时一眼看出这女子为早产儿,年轻体弱,生命短暂,他本不愿逆天而为,可又被这男子诚信打动,便开口道:
“逆天而为,那便交给天意。
跪爬三千阶梯,惊动殿内长钟,是为心诚。老夫愿为心诚者,勉强一试。”
可这规矩数十年来,从未有人打破。
哪怕是曾经那对夫妻,那个男子刚攀爬上一千阶梯时,便被他的父母带走——那女子倒是被药老用药吊着命,可不出一年,那男子再婚,女子听闻此事,郁郁而终。
而这数十年间,也有或多或少的人来尝试三千阶梯,可总因各种原因败兴而归。
药老敛了敛眉眼,难得直白道:
“其实我不喜欢你,哪怕你师傅同我说过你是多么的天资聪颖,可你心思太重,让人无法敞开心扉。”
长渡敛眸听训,却听药老话一转:
“相反,我却是挺喜欢这个小丫头。虽懵懂但心思直白,你对她好,她便用心对你。”
长渡本来冷戾的眸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他低着头,竟是难得温柔的笑出声来,声音轻缓:“您喜欢她也很正常。她本身就很好,合该有许多人来喜欢她,来爱她。”
可他的阿木从小便离开父母,独自逃出月亮山,遇见他后,他也没好好对她。
他本来不信神灵。
可遇见她后,他总想着如若有一辈子便好了,如若有一辈子,希望他的阿木托生于一父母恩爱,兄友弟恭的家庭。
愿她岁岁平安,喜乐顺遂。
如若上天怜悯,能让他与她做同邻,那是最好不过。如若不做同邻,也无甚关系,无论她在哪里,他总会找到她的。
无论碧落黄泉,生生世世,她也永远无法离开他。
第81章 同心铃
窗外乌云密布, 朔风骤起,树梢簌簌作响,屋内香炉燃得正盛, 白烟袅袅,宛如薄纱般的笼在少女的面容上。
药老垂首而坐,他伸手把脉,面色神色却愈发凝重,半响, 他才沉默的收回手,缓声道:“她的情况很复杂。脉象时而浮起,时而潜入,既快又短暂,难以捉摸, 宛如虾在水中游。这种脉象常常昭示着气血大虚, 正气将竭。可又观她面色,红白隐隐, 神采飞扬,根本不是大病之人的模样。”
窗外似落了雨, 先是细雨, 雨珠杂乱碰撞般的砸在竹屋上, 发出空灵的声响。
轻纱笼在竺叶的身上。
长渡长久的凝视着竺叶的面颊,耳边落下药老肯定的声音。
“我怀疑她的正气很早将绝,但又有人用其他法子吊住了她的气息。”
药老收回手, 他看向长渡。
窗外细雨渐大,雨珠如同在唱一场戏, 荒诞又杂乱。
“你知道,苗疆的寄生蛊吗?”
药老便说便摇了摇头, 他的面容隐在烛火下,显得越发苍老疲惫:“你这个年龄,不清楚也很正常。”
“百年前,苗疆有四蛊闻名于世间。一曰情蛊,蛊主凡将此蛊下到心爱之人的身上,此人便会爱上蛊主。”
他说到此,看了眼长渡,又徒然的摇了摇头,声音蕴含些无奈:
“你不久前误入歧途后,受鞭刑叛离蜀山。你师傅还想让我出山观察你是否中了情蛊。”
药老耸了耸肩:“很可惜,你身上并没有情蛊。”
他爱她,同药物无关。
香炉内白烟愈浓,长渡的脑海越发清明,他望向躺在床榻上的竺叶,嘶哑道:“我跟她再遇后,所做得每一个决定,都是出于自愿。我爱她,仅仅因为她是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