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苗疆妖女(63)
院内荒草丛生。
屋内未开烛火。
直至院门被开,穿堂风吹了进来,溶溶月色一映,倒是勉强照清了屋内的场景。
一张床、一迭被子。
几根长锁链和一个人。
这人瞧见婉婶和林煜进来时,就“啊”得一声,凄厉的尖叫起来:“坏人!坏人!有坏人!”
“我要飞、我要飞。”
“蜻蜓、蜻蜓、蜻蜓。”
这熟悉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一过竺叶的耳尖,竺叶视线一落,见被锁链捆住手脚的人,不正是她在竹林里遇见的傻子吗?
“认识?”
似乎是为了避免被人听到动静,长渡的声音压得很低,随着山间凉风,落在竺叶耳边时,又轻又凉。
痒痒的、阴阳怪气的。
竺叶瞪了长渡一眼。
“好疼,好疼,不要放我的血,你们这些坏人,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啊啊啊啊啊——”
锁链声响更重。
“哐当”、“哐当”。
鲜血顺着傻子指尖流下,在碗中汇集浅浅,约莫一碟血。
婉婶赶忙上前,她低声哄着他:“小瑕,没放你的血,就只是割破了指尖血,不疼得,一会儿就好了。”
她竟是抹泪道:“你这样哭得,娘也想哭。”
婉婶泪流满面,以袖掩面,凄凄艾艾。
傻子见她哭了,一时之间,竟是停止了狼哭鬼嚎声,他嚎得声音大,但面上也无眼泪,此时瞪着那双水洗般的桃花眼看着婉婶。
婉婶见他如此,也顾不得什么,膝行向前抱住傻子,她泪流满面,面上皱纹更深:“我的儿啊……”
她话毕,下意识因疼痛而尖叫出声。
傻子竟是狠狠咬住她的肩膀,一双水洗的眸子更亮。
婉婶肩前衣服褶皱深深。
血迹斑斑。
她竟真是尖叫一声,便无甚动静,轻轻的拍着傻子的背,声音低低,似哄道:“小瑕,不疼、不疼、血止住了,就不疼了。”
竺叶这才瞧见她那一双手。
手指纤细,骨节突出,肤色泛黄发黑,瘦如枯枝。
林煜手指发颤的端起碗,他面色苍白的一饮而尽,便抬手划破指尖。
血珠嘀嗒响得同时。
婉婶没抓住林煜,只能唉声叹息道:“你放什么血?你哥…毕竟是个傻子了。”
林煜面色苍白,他手指控制不住的发颤,神色阴郁,闷闷开口道:“那人…那人不是说,互饮弟兄血,会变得聪明且长寿。”
竺叶目瞪口呆:“好蠢哦,这种话都有人相信。”
她话毕。
许是由于上次寻蛊虫之故,引蝶提到禁书的缘由,她不经然,想起禁书里提到得一个蛊虫。
此蛊,名为复生蛊。
其开篇言明,人之死,魂魄皆散,需情可留。
若想复生,先保存其尸体,后以情留之。
世间有三种情,亲情、爱情和友情。
情随血故,以血灌溉。
竺叶虽偷看了禁书,但她觉得禁书上写得那些蛊虫一个个莫名其妙,简直像是胡编乱造一般。
竺叶有点不想听了,无聊的解开发梢上的蝴蝶银饰,正准备编头发的时候,抬眼瞧了一眼长渡。
长渡正垂眼,视线放于屋内。
她将蝴蝶银饰放到长渡手里,漫不经心的瞥了屋内一眼。
只见林煜半蹲在地面,面上像是硬扯出个笑容,他端着碗,对傻子诱哄道:“有好吃的。”
可那傻子更是退后,他抱着头蹿来蹿去,锁链被晃得又沉又重。
婉婶在林煜身后拍他的肩背,哭喊着:“他不想喝,别逼他了。他都这么可怜了,别逼他了。”
傻子也跟着“啊啊啊”得大叫,口中反复喊着“蜻蜓,我要飞”等话。
竺叶又垂下头,老老实实的编她的头发。
只听,“啪嗒”一声,碗碟四碎。
竺叶蓦然抬起头来。
许是身前身后都有人扰乱着、夹击着、拍打着的缘故,碗这种易碎之物很容易、不经意间,便碎了一地。
婉婶又去心疼的捡起碗碎片:“这碗挺贵的……”
她话音还没落。
林煜倏然一把拍过婉婶的手,瓷片划过他的手指,他眉目阴郁,怒气冲冲:“就几个铜板而已……”
他话毕,跪在原地,竟然一言不发。
婉婶垂着头,泪流满面,伸手缓慢的捡着碎片。
林煜胸腔里鼓着气,他伸手就又要拍掉婉婶捡瓷片的手,刚一伸手,指尖被温热包裹。
傻子含住他流血的手指。
他对上了傻子那双水洗般的眼睛,瓮声瓮气的声音落下。
“不疼了,别哭了,血止住就不疼了。”
林煜面色苍白如雪,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傻子,刚一抬手,傻子立马蹿走,手掌只能拍过傻子的衣袖。
他跪在原地,眼眶通红,以手拂面,泪珠滚滚,喉结轻动,口唇之中,溢出个声音。
“哥。”
狂风骤起,暴雨侵袭。
竺叶不避不躲,她晃了晃双腿,伸手去够雨,捧了大把的雨,挥向长渡,唇角弯弯,笑道:
“下雨喽,小结巴。”
第35章 又生气
林煜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冰天雪地, 饥不裹腹,草根也可充饥,人群同狼群的眼睛都发着绿光, 饥饿又贪婪的盯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残弱。
哥哥将他抱进怀里,嘴巴冻得青紫,浑身颤抖道:“小煜,别害怕,别害怕, 等渡过这个冬天就好了……”
等到了春日,万物复苏,就好了。
梦境的时辰是混乱的,一会儿有太阳一会儿便出现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