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欢(41)

元祥帝摇头，并不应允，思量片刻，继而又着人传下话去。

不久之后，宫门口，声声叫喊中，户部尚书方正、司天监监正袁修，带着各自本部官员孙谦等人过来，同来的还有素日里于景家父子交好的官员，比如洪则成等。

“景耕，你这是做什么？”

“景承，你还年轻，眼见的大好前程，也不要了吗？”

……

景耕、景承俩人不为所动。

户部尚书方正、司天监监正袁修朝跟来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帮子人涌上来就将景耕、景承制住。

“诶诶？你们这是做什么……”

“放开，放开我……”

景耕、景承声嘶力竭，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可双拳难敌四手。

“哎呀，我们这都是你们好~”

一帮子人，来捂嘴的捂嘴，捡管帽的捡管帽，架起父子二人便就拖走。

转瞬间，宫门口只留景蓁一人，孤零零跪在那里。

近来天气格外的冷，地面冻得邦邦.硬，人跪在地上，就如同跪在冰面上，西北风渐起，冷冽如刀肆虐呼啸，“呼呼”一遍遍刮着，犹如千刀万剐。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竟然飘起雪花来，刚开始还如同撒盐一般，后来便下起鹅毛大雪，不多久天地就变成一片白茫茫。

“让一让，让一让~”

却是来东京准备会考的举子门，在会馆中听闻消息，纷纷赶来，他们或存心浩然正气，或想趁机扬名，或眼光深远有大谋算……

他们对待此事更直接、更尖锐：“大娘娘年迈，受小人蛊惑，请官家乾纲独断，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此等有悖伦常之事，古今罕闻。”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我等皆是官家的子民，请官家圣心独裁，为景小娘子做主，护佑我等子民。”

“国法天理伦常在上，请官家以社稷为重，废除此道懿旨，还景小娘子一个公道，还百姓一个公道。”

“请官家乾纲独断，废除懿旨！”

“请官家圣心裁决，废除懿旨……”

这些举子自发的跪在景蓁身后，又有百姓看不下去，加入的，众人齐声高喊，声震九霄。

然而，大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雪落在景蓁身上融化成水，渐渐地这些水凝结成冰，在景蓁的头发上、脸上、手上、衣服上。

又有雪不断覆盖，身上热气一点点消散，冰寒刺骨，宛如身处寒冰地狱，然而景蓁心中无限愤然、无比坚定，她决不认命，硬生生撑着。

与此同时，知秋街，景府大门紧闭，隔壁陆府也得知了消息，已经悄悄使人往三清观给陆济送信。

修立堂中，陆府之人尽皆佩服景蓁、景府的气节，深感其家风清正，又为其愤慨非常，挂心不已。

陆浅急得直跺脚：“蓁姐姐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渡拳头都硬了：“简直欺人太甚，无法无天！”

王大娘子手中帕子都快搅烂了：“怎么就摊上这种倒灶的事？景蓁多好的小娘子啊，张大娘子这会儿一个人在家，指不定如何哭呢？”

陆怀民虽没有吭气，可也是面上也是压不住的愠色。

城外三清观中，天降大雪，雪天路滑，陆济原准备再在观中住一晚，明日再启程，此时陆济正同宁远侯李玄广、清玄真人在一处说话。

忽有陆府之人冒雪寻来，禀报了景蓁之事。

陆济闻言“噌”得站起来：“立刻回城。”

宁远侯李玄广见此眉毛一扬，撂下茶盏：“我来为陆相公开道。”

清玄真人亲自送至门口，亲眼看着他们离去。

漫天大雪，宫门口众人喊得嗓子都冒烟了，景蓁跪在那里，锥心刺骨的寒，血液似乎都要凝结成冰，望着那金钉朱漆的宫门紧闭，可那扇宫门始终不曾为她打开。

它就像巍峨的大山一般，冷酷无情不可撼动，端得令人心生绝望。

终于景蓁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轰然倒了下去。

“景蓁！”就在此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少女扶住，跟着景蓁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景蓁恍惚间看到一张俊朗不似凡人的熟悉玉颜，气息微弱唤了声：“陆济~”

“是我，我来了。”陆济声音如水，脸沉似墨，他无惧风雪，催马加鞭赶来，晓得景蓁决绝，可再没想到会看到景蓁如今这般模样。

少女已然成了个雪人，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毫无人色，身上冰寒乍得人心惊。

陆济双手都有些发颤，扯下自己身上的貂裘，裹在景蓁身上，接着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接过景蓁手里的懿旨：“景蓁别怕，一切有我。”

“嘶~” 身后一片抽气声，宁远侯李玄广见之，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众举子、百姓则个个眼睛发亮。

“陆相公~”

“陆相公~”

……

那可是太后懿旨啊，接下它可知意味着什么？

而懿旨一离手，景蓁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睛一翻昏了过去，陆济忙将人拦腰抱起，众人下意识纷纷避让，让出一条道路。

陆济快步穿过人群，将景蓁抱进马车，随即吩咐执安，将人送回景府，马上找太医来医治。

那语气，那神态，彷如此时谁敢说个“不”字，想好死都难。

“郎君放心，小的必会看护景小娘子周全。”执安保证道，倘若有人狗急跳墙，敢出手，他一定剁了那伸过来的狗爪子。

执安护送马车离去，陆济转身向朱漆宫门走去：“开门，判尚书都省事陆济，求见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