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20)
“我明日再给小姐煮。”李砚禧顿了顿,试探道,“小姐需要我捂肚子吗?”
“不用,我要睡了,不许吵了。”扶萤已有些不耐了。
李砚禧立即闭了嘴,缩去床尾。
他有些遗憾,既不希望她腹痛,又希望她腹痛。不希望她腹痛是舍不得看她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希望她腹痛是想给她捂肚子。
扶萤起时没见床上有血迹,不慌不忙起了身,又朝老夫人那里去。
这几日她只用和方府的人相处半日,剩下的时光全是自个儿的,倒是没有不自在,心中唯一惦记的就是写春说的亲事,只是李砚禧一直说未问出什么来,干着急也无用。
深秋,下过一场雨,更冷一些了,院子里的花都凋了,不剩些什么颜色,趁下午休息,扶萤想去花园里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花还开着,能挖几株回来——她实在不习惯北方荒芜的冬。
写春引着她往前走,笑着道:“前面有个大花园,里面应当还有幸存的,只是有些远,得走一会儿。”
“无妨,走一走也好。”她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
李砚禧拿着小锄头和篮子,垂着眼跟着她们身后,若是周边没人了,便会抬眸盯着她的背影看。
几人往前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抵达了写春所说的那个大花园。
花园里的确还有些盛开的花,但大多是些小花,扶萤和写春都叫不出名字来。
“这就挺好的,锄头给我。”扶萤蹲下,浅色的裙摆微微垂在地上。
“土凉。”李砚禧忍不住多嘴。
扶萤瞅他一眼,脸冷了一些:“给我。”
他不再说什么,默默将锄头和篮子都给了她。
写春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觉着主子们有脾气也是正常的,想了想,也未再深思,弯腰在一旁一起挖花。
扶萤小心翼翼,将花丛连根挖起,轻轻放在篮子里,起身又去下一个地方,道一声:“不能全挖完了。”
写春应和一句,指着前方和她闲话:“那个颜色的也好看。”
“还不错,挖一丛吧。”她缓缓上前,又亲手去挖花。
直到小花篮里快要满了,他们又缓缓往回走,仍旧是扶萤和写春走在前头,笑着谈论种花之道,李砚禧一个人默默跟在后头。
她们说笑着,要越过月洞门时,骤然与人迎面撞上。
扶萤后退几步,被李砚禧用手撑住,她强忍着没好发火,拧着一双柳眉看着眼前来人,来人也在瞧她。
第15章 第 15 章
她一身浅色绿裙站在一片凋零的草木之中,如同天外来人,叫人眼前一亮,袖口的些许泥泞却又多添了几分烟火气,那人这才敢确认,眼前这素未谋面、如同白玉雕出来的女子不是仙娥。
“这位是?”男子问。
“见过三少爷。”写春微微行礼,“这是婺州李家的表小姐,前些日子刚到京城,还未与几位少爷见过。”
“原是如此。”男子喃喃一声,抱手行礼,“见过表妹。”
扶萤脸上的不悦之色有所收敛,也行了礼:“见过三表兄。”
男子笑了笑,大大方方道:“我名唤兰漳,不知表妹闺名?”
扶萤微微垂眸:“扶萤。”
“扶萤、扶萤。”方兰漳又是喃喃两声,道,“扶萤表妹是来挖花吗?”
“是。”扶萤仍旧垂着眼。
“表妹是头一回来北方吧?北方到了冬日便是如此,草木凋零,甚是无趣,比不得南方暖和花草繁茂。我那里有几盆兰草,这两日正开着花,表妹若是不嫌弃,我明日给表妹送来。”
“兰草是高雅之花,扶萤喜欢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表兄忍痛割爱,扶萤便却之不恭了。”扶萤嘴上应承,心中却道,好厉害的人,一眼便能瞧出旁人心中所想。
“送给表妹,算不得‘忍痛’。”方兰漳朝前走了走,“表妹现下是要回了吗?我送表妹回去吧,也顺路去与祖母请安。”
扶萤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前走,与他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
他未靠近,就保持这样的距离,与她谈天:“我听表妹对兰草有赞美之意,可是也喜欢兰草?”
扶萤道:“书中说兰草品行坚韧,是花中君子,扶萤庸俗,自然喜欢,只是若真深说起来,便是一问三不知了。”
方兰漳仰头笑了笑:“表妹过谦了,喜欢便是喜欢,了解得不深也是喜欢。况且表妹喜爱读书,言之有物,已比大多数人要强了。”
“只是喜欢看些杂书,算不上什么喜爱读书。”扶萤停步,“多谢表兄相送,扶萤到了。”
“天色不早,不适合进门坐坐,明日来送花时,还得劳烦表妹招待。”
“扶萤随时恭候。天暗了,表兄路上慢行。”
……
李砚禧实在听不下去他们酸唧唧的对话,垂了眼,将耳朵一闭,什么也不听了。
“天色确实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写春接过他手里的工具,又开始催。
“哦。”他没什么好气,扭头走了。
他一向是这副脾气,写春也没放在心里,跟着扶萤往院子里走,忍不住轻声询问:“小姐觉得三少爷如何?”
“彬彬有礼,举止得体。”
“是,三少爷读书最好,为人也温和有礼。”
扶萤心里有数了,她要嫁的便是这个方兰漳了。她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也仅限于此,人到底是何模样,还得日后相处过了才知晓。
她点了点头,未再多问,写春也就此打住,不再多说。
扶萤不说并不代表不好奇,只是不好与方府的人说,夜里她对着李砚禧倒是说得兴致盎然:“你明日去打听打听,看看她们都是如何看那个方兰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