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与爱(30)
黎向浠坐在椅子上,晃着腿。
山城的天空繁星点点,风里还是夏季燥热的温度,蚊子在耳边嗡嗡,还有一只咬在她膝盖,黎向浠用力一拍。
“我刚刚打死了一只蚊子,它咬我的膝盖。”她跟裴非汇报着。
裴非紧了紧手指,垂眸,看一眼自己的长衣长裤,哪有蚊子,连小动物都没了叫声。
“嗯。”裴非回。
黎向浠在蚊子包上掐了个十字,她满意地嘿嘿一声,靠着长椅,望向天空。
“今晚的星星好亮啊,月亮也很亮,你那边看得见吗?”
裴非跟着抬眼,还是那片乌云,一动不动,但还能看见月亮的位置,雾蒙蒙中一个斑斑点点的亮。
“嗯。”裴非又沉沉应。
“谢谢你,李阿姨的手机,我的护具和药水。”黎向浠语气很日常,没有拔高音调了。
裴非一阵沉默,院子里只有京北初秋的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
山城晚风炎热,黎向浠抹掉脸颊的薄汗,笑着继续说:“我本来想买礼物送给你,当做答谢,但是又觉得你好像什么也不缺。”
黎向浠觉得,裴非的家境,想要什么有什么,她送的礼物又很便宜,似乎派不上大用场。
“要不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其实我讲故事很厉害的,这些也是黎蔓教我的,小时候我跟黎蔓住在一个筒子楼的单间,那个单间的窗户是烂的。”
“晚上下雨,床单淋湿了,黎蔓就抱着我在椅子上睡觉,我睡不着,黎蔓就给我讲恐怖故事。她讲得绘声绘色,我很快就睡着了。”黎向浠扯着衣服上的线头。
“哦对了,是恐怖故事噢,如果你害怕听这些的话,可能我就不会说别的了,只能是什么海的儿女,白雪公主那些,哈哈哈哈哈哈哈。”黎向浠用手做了个望远镜放在眼前,自顾自笑着。
裴非很想拒绝,就像许子炀说的那样,他很少听别人的电话,更别提微信通话。
但他听得出,黎向浠提到黎蔓之后,嘴巴越来越多了,他不想打扰。
他将手机放到桌面,重新拿起烟,打火机咔哒一声,在漆黑的夜里亮起明明灭灭的火光,裴非吸了一口气,白雾蔓延进肺部,这次没有风,但出来的时候,光线太暗,基本看不见了,就像他的情绪那样,匿在黑夜里。
“你在忙吗?”黎向浠只听到响声,她以为裴非还在工作,“打扰到你的话……”
黎向浠的话没有说完,裴非打开一瓶酒,倒进装了冰块的杯子,玻璃和玻璃碰撞,叮当响了两声。
“你在喝酒吗?”黎向浠又问他。
“嗯。”裴非咬着烟应。
“喝酒跟故事最配了!”黎向浠没有管裴非答不答应,她直接开始讲起了故事。
“一百多年前,山城周边有一个小县城……”
裴非抓着杯子的手停住。
黎向浠的声音像昨晚那样,她总是能知道在哪里放缓,在哪里急促,像是正在经历一般,即使被电子设备过滤,也是瑕不掩瑜。
裴非放回酒杯,将通话外放,周遭环境像是知道今晚会有这样的场景一般,静悄悄,风不吹了,树叶都不叨扰。
他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一个空旷电影院,四面墙播放着黎向浠话语里的场景。
黎向浠讲故事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她的脑子里会出现画面,她的耳朵和眼睛,对外界是关闭的状态。
等她把故事的结局说完,睁开眼,院子里的人大都回了病床,电话那头也早就没了动静,她不知道裴非到底有没有听,是不是把手机一扔晾着她,至少通话还在进行,她就当他还在听了。
能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话,讲完黎蔓给她说过的故事,黎向浠心情舒缓了很多,原本近乡情怯,她很想回筒子楼看一看的,但应该不行。
黎向浠小声喊:“裴非?裴非?”
对面没有回应,黎向浠挂了电话,返回病房已经是半夜三点。
第二天一早,害怕向家和沈家知道她突然回山城,对黎蔓不利。黎向浠还是没能看一眼故乡的风景,又上了去京北的飞机。
裴非接到李阿姨电话时,他正在赶往训练场的路上。
他昨晚不知道怎么入睡的,醒来时,手边的玻璃杯里,装着和昨晚一样的酒,冰块早已融化不见。只抽了两口的烟掉落在地上,烟头连着长长的灰烬,熄灭了。
他还是一整晚都没有做梦,没有惊醒,尽管后半夜吹风,他也睡得沉。这让裴非不自觉笑出来了。
太阳落在挡风玻璃,照亮了帽檐底下的阴影,裴非按下接听键,淡淡回:“说。”
李阿姨:“裴先生,我家里出事,黎小姐昨晚跟我回山城,一夜没睡,今早又赶着回京北,已经上飞机了,我不太放心,如果您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她。”
裴非拧眉,察觉李阿姨似乎误会了什么,他冷冷说:“成年人坐飞机没有危险,这不是我的义务。”
李阿姨声音弱下去,转了话锋道:“黎小姐给我放了三个月假,不扣我工钱,我觉得拿着心不安,还是跟您说一声,如果您觉得不合适,也没有关系。”
“按她说的来。”
挂断电话,裴非加速前往基地。
路过上次白色大众的位置,裴非扫一眼显示屏的时间,鬼使神差打下了转向灯。
黎向浠抵达京北是早上九点多,一夜没睡,飞机上两个小时也睡不好,刚落地,黎向浠就觉得脚底打飘。
昏昏沉沉跟着人群出了航站楼。
她靠在路灯下打哈欠,准备找出租回老宅,突然冒出一辆商务车停在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