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156)
星鸾夫人路过大殿，见殿内灯火通明，略微迟疑了一下便从仙侍手中接过了盛着酒的托盘，走进殿内坐到了闵岳神君的下首，一边斟酒一边询问到：“神君，因何事烦闷？”
随着那片大陆灵气的枯竭，星鸾夫人和那片大陆其他的妖族一起被闵岳神君给带来了予虚岛。
“夫人也认得的。”闵岳神君依旧闷闷地喝着酒。
“能叫神君如此伤怀的怕是只有斓鸢仙君了。”
“让夫人见笑了。”
“神君痴心，情深似海。”
“不过是一厢情愿徒惹人厌的纠缠罢了……”
“奴家不知神君与斓鸢仙君之间出了何事，可奴家始终认为王爷绝不是一厢情愿的。”
“可她叫本君再不要纠缠……”
“奴家却不相信斓鸢仙君对王爷没有半分情意。若是斓鸢仙君心中对神君没有半分情意，那奴家的幻术又怎么会生效，神君莫要用耳朵去听，要用心感受。”
“或许那时她只是应劫罢了。”
“神君，当局者迷罢了。”
“多谢夫人提点。”
“神君言重了。”
……
晚香殿冷冷清清，斓鸢仙君从外面回来只觉得浑身都冻透了。
走进后殿，除了衣袍没进温泉池。温热的天泉水一点点暖着她冻得僵硬的身躯。
晚香殿里似乎处处都残留着他的气息，斓鸢仙君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往事一幕幕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人难以招架……
药王城初见，他怀抱纯白的小兽冲她和煦的笑……
荼蘼树下他动情的眼眸……
天安城……
闵斓王府……
灵泉殿……
血洗两宫……
蓝鳞软甲……
甚至她还用他送的星河练重伤了他……
太多太多……他和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闵岳你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痴呢……
“何德何能，我有哪一点值得你这般毫无保留……”
她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啊，她总是给他带去厄运，最后还连累他灰飞烟灭。
他撕开虚空想要为她逆天改命，他被困时空裂隙耗尽神力，临终之际却对她说他从不后悔，他说他没有来生了。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开心，那是一千多年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她什么都愿意的……他想要的她都给，他给的她都喜欢……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她以为自己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陪伴他，可随着他们的朝夕相处，她发现只要她多爱他一分她的生命就多枯萎一寸。
绝情道啊，多么绝情的绝情道啊……她甚至相信，如果她能停止爱他，她就能活，正如岐黄神君所言，饮了绝情水忘了前尘便可相安无事……
活路从来都有，只是她不肯选罢了。
青丝铺满温泉池，斓鸢仙君蓦然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些许白发……
这一晚她想了很多很多，从药王城的初遇到三生石畔的绝别。
她想给他酿几坛酒埋在披香殿外那可棵大树下，可一想到他会在没有她的岁月里独坐披香殿来饮这些酒……她不敢了，她不忍想象他会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饮这些酒。
她不敢再为他做任何的事情，只因为她不在了，怕他会触景伤情。
触景伤情……
他的生命是那样的漫长，也许时间会冲淡她留下的所有痕迹，岁月会治愈他的心伤。
突然想到了什么，斓鸢仙君匆匆起身，穿好衣服，下界去了。
总是这样
人界的帝王睡得正熟，斓鸢仙君本可以托梦给他，但为了能够令他信服，还是喊醒了他。
瑞气腾腾的仙泽晃得那人间帝王睁不开眼睛。
帝王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连连叩拜，他是认得斓鸢仙君的。
“上仙大驾光临，信民惶恐。”
“你且记好，明日便下令拆除所有的钟山神君夫妻庙，本仙与神君绝非夫妻，你此等做法分明是亵渎神明，本仙君念你是无心之过，暂且不与追究，若是还不思悔改，定叫你受五雷轰顶之刑！”
“上仙息怒！上仙息怒！信民愚昧，马上下令整改，再不许百姓胡乱参拜。再不敢亵渎神君大人！”
斓鸢仙君说了句：“好自为之。”就急匆匆回去了。
人前显圣，消耗太大了，斓鸢仙君再回晚香殿的时候已经有些难以为继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能为他做的只剩下毁去她留下过的所有痕迹……
天光大亮，斓鸢仙君唤来仙侍。
“将披香殿与晚香殿的一应陈设重新布置。”
“这……晚香殿自然可以，可披香殿是闵岳神君的居所，属下不敢妄动。”
“只管更改就是，若神君怪罪，自有本君来承担罪责。”
几名仙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一时也有了决断——闵岳神君与斓鸢仙君之间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或许是神君的意思也说不定。
“属下这就去办。”
斓鸢仙君抿了抿唇，拿着凌晨写好的奏表直奔凌霄宫……
“斓鸢仙君为何要辞去司夜仙君之职？”楚殷天君放下奏表，朝着跪在殿上的斓鸢仙君看了过来。
“小仙道心有亏，德不配位，实在无法忝居高位，小仙自请去到一重天明月殿做一名仙侍，照料蟾宫的桂树。”
“这如何使得！斓鸢仙君司职三十三重天晚香殿以来一直恪尽职守，继无错漏又无过失，怎可无缘无故贬去仙位降为仙侍！”
“可小仙当真无力再尽司夜之职。”
楚殷天君注视着斓鸢仙君，沉默了良久，他知道她的话有七分的真，她的天人五衰之象确实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