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170)
闵岳神君的眸光轻颤,几乎就要抬手覆上那抹身影了,可他克制住了,别再招惹了,她不能再动情了。
过去他总以为让她爱他很难,如今才发现,不能让她爱他似乎更难。
斓鸢仙君揉着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前殿,身上随意罩着件宽松袍子,任凭大敞的领口滑下双肩也懒得往上拉一拉。
算算时辰,该布夜了。斓鸢仙君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一边走一边喝,一不小心被长袍拌了一个踉跄,杯里的水就泼了满身……
闵岳神君蓦地关了灵犀帐……即便已经同床共枕了那么久,他还是对她难以自持。
推开披香殿的窗户,想让冷风灌进来透透气。窗户刚一推开正对上也在开窗通风的斓鸢仙君。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怔。
斓鸢仙君香肩半露,宽大的袍子湿哒哒地贴在胸前……倒也不是她不庄重,实在是对面的披香殿一直空着,也没人愿意同她走动,所以自打画麒不来取表文以后,这星河两岸就没来过旁人,她都散漫惯了。
闵岳神君想象过很多次,再见面会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却唯独没想过会这般香艳……
闵岳神君手足无措地关上了窗,心跳的声音连自己都能听到。
斓鸢仙君望着对面突然推开又关上的窗反应了好半天……刚刚那是……闵岳神君?
斓鸢仙君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对面,刷得一下子也把窗户关上了。
脸红的烫人,神君大人啥时候回来的啊?他会怎么想她啊?偷里衣不说还没羞没臊……
我天我天!
完了完了,除了赶紧晋升上神另分神宫离开钟山神宫以外,她没有一点出路了。
斓鸢仙君匆匆跑回内殿换了身正经衣服,深吸一口气,开始布设星辉。本职工作要是再干砸了那就更混不下去了。
一个时辰以后,星辉分好,斓鸢仙君打开殿门,坐到了晚香殿的门槛石上,脚没进星辉里,双手撑着下颚观赏着星辉奔涌着流向六界。
再美得景色看久了也腻,可她坐在这儿可不是为了看景色,她在等生意上门。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积攒功德,晋升上神可不能光喊口号。
星河里偶尔会飘来两盏祈愿天灯,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
斓鸢仙君坐在这儿等啊等……从前不想理会的时候倒还能偶尔的看见一两盏天灯,如今想管却一盏也盼不来了,真是奇了怪了!
斓鸢仙君不知道的是,闵岳神君最近实在太勤政,连凡人打架斗殴的事儿都恨不得管上一管……就这么说吧,如今钟山神宫治下的人间界连偷鸡摸狗的都罕见。
闵岳神君站在披香殿殿门的门柱后面,殿里没点灯,他的身影就隐没在了殿门的暗影下。
闵岳神君静静地站在阴影里,望着那抹孤零零坐在门槛上的纤弱身影许久。
欲壑难平。闵岳神君此刻真的是深切体会了这四个字。
灌她绝情水的时候,他只求她能活下来,只求能时常这么远远的看一看她。如今他得偿所愿了,却又开始想要的更多……
可他不敢再接近她了,他是她的催命符啊!
星辉转了方向,门柱的阴影快要掩护不住他了。
深深地又看了一眼,闵岳神君转身回到殿里,倚靠着手扶,支着头枯坐在黑暗中,望着案桌上的空盆出神。
想什么吗?似乎没有。大概就只是觉得这样静谧孤独的夜晚有些难捱。
从前他独自生活在漓煞湖的时候不觉得难捱,后来他做了闵斓王的时候也不觉得难捱,因为他知道开心也好,难过也罢,终究都会过去,因为他的生命有尽头。
如今他做了上神,得了天命允授,他的生命就再也没有了尽头。所有凡人都盼着长生不老,殊不知这永恒有多可怕……
他庆幸自己将她留了下来,有她一起捱着似乎反而成了一种幸福。只要一想到——她就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便觉得这无尽的岁月不漂泊。
寥文闻迅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了。
寥文提着灯进来大殿,正见到闵岳神君独自枯坐在黑暗里。
“神君……”
“寥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了。”
闵岳神君欠了欠身,揉了揉额角坐直了身躯。
廖文一边点灯,一边回禀道:“小仙听画麒说神君回来了,想着过来问问可有公文需要处理。”
在廖文的印象里,神君就没有子时前安寝的时候,莫说是戌时了,就是亥时末也都还在处理政务。
神君没回来他躲懒还说得通,神君回来了,他这个殿前司文仙君就断断没有不来伺候文墨的道理。
披香殿一下子灯火通明,连星河那端坐在门槛石上的斓鸢仙君都感受到了。
披香殿第一次被点亮,斓鸢仙君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斓鸢仙君望着灯火通明锐气蒸腾的披香殿出神……
空着的披香殿,平日里总显得冷清寂寥,斓鸢仙君每每朝对面看过去的时候都觉得荒凉无比。
今日钟山神宫的主神回来了,披香殿一下子就变得暖意融融,也许是向往光明是生灵的本性,斓鸢仙君也莫名觉得被这安定祥和的上神之气给温暖了。
仿佛不受控制的梦游般,斓鸢仙君趟过星河便朝着披香殿去了。
斓鸢仙君站在披香殿正门口,目光炯炯地朝里面望去……
宝相庄严,神威无限。
殿上端坐之人似有所感,亦抬头朝殿门处望了过来……
再次四目相对……
斓鸢仙君不自觉地歪了歪头,打量闵岳神君的眼神纯净透彻地像个不谙世事的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