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91)

她不怕死，可她怕自己没能力活着穿过这八百里无人禁区，也怕自己不能将锁灵簪镇回玉簪峰，更怕自己不能将和平还给世人。

将蓝鳞软甲小心翼翼地穿在身上，软甲上身，变做了一套银蓝色的宫装。

正当阿鸢想要继续赶路之时，眼前凭空泛起阵阵水波涟漪。

一声深沉地叹息自涟漪中传了出来……

“阿鸢……”

随着这一声轻唤，金雁翎挺拔颀长的身躯穿过水幕走到了她的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阿鸢感觉耳畔嗡鸣作响，心头的血液仿佛被替换成了一觞苦酒，随着心脏的跳动，这一腔的苦楚叫嚣着奔向了四肢百骸。

金雁翎的样子，同一百年前一般无二，只是他的眸子更加的漆黑了，她望向其中，甚至看不见自己的倒影。

此刻，金雁翎空洞的眼神，幽暗得令她脊背生寒。

“我以为你会憎恨这件软甲……就像我以为你会憎恨他一样……”

金雁翎的语气十分平缓，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道惊雷，震得阿鸢大脑一片空白。

阿鸢唇角微动，一声“雁翎”却无论如何也没唤出口。

“很可笑……”金雁翎自嘲般地勾起嘴角儿。

“我以为你记起来了一切，星夜赶路，是为了回到天安城……我的身边……”

金雁翎黯然地闭上眼眸，昂起头，喉咙耸动，似乎想将快要溃堤的情绪统统咽下。

阿鸢隐在银蓝色宫装下的身躯，不由自主得轻轻颤抖。她从没想过再次重逢会是这般的场景。

“我甚至都已经决定，等你到了天安城，我们就重新开始，就当这一百年的时间是做了一场噩梦。”

金雁翎睁开眼眸，茫然地看着垂眸静默不语的阿鸢。

“阿鸢……你现在跟我走，我便当你是迷失了方向，走错了路。”

金雁翎说完这句话，似乎已经耗光了全部的精气，注视着阿鸢的目光像个奄奄一息的猛兽，仿佛只要阿鸢愿意，随时可以置他于死地！

“雁翎……”

阿鸢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荒凉的大漠。

“我们已经做错了太多太多……我不想说自己有多无辜，因为我根本算不得无辜。”

阿鸢抬起头，目光清明且坚定地望着金雁翎。

“即便我们可以自欺欺人，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可这片土地上的生灵还处于这噩梦之中！雁翎，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将锁灵簪镇回乌拉善吧！”

阿鸢说着，将血灵簪从怀中取出攥在手里。

“雁翎，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囚禁

“八百里无人区寸草不生，乌拉善妖兽横行，漓煞湖终年瘴气，玉簪峰立壁千仞……可是阿鸢，这些都不算什么！”

金雁翎的眼中渐渐爬满血丝，与此同时，阿鸢手中的灵簪也泛起了诡异的红光。

“雁翎……”阿鸢声音颤抖。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

她知道他为了拿到这支锁灵簪受了多少苦。在她为他修补魂魄的时候，她对他经历过的种种都感同身受！

“从灵簪中脱困，我甚至连一天都没有休整，只为了回来见你。”

“雁翎……别这样……”

金雁翎额角青筋突显，赤红的双目像是即刻就要渗出血来，阿鸢手中的锁灵簪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别怎样？阿鸢……你还想我怎样呢？你引动了天雷想一死了之，却将我的神魂温养在这锁灵簪之中整整百年！阿鸢啊……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我走到今天？是手刃闵斓王为你报仇！”

“雁翎……别说了雁翎……是我不好，将灵簪镇回乌拉善以后，我愿意以命相抵！求你别在追究下去了！负了你的人是我，与闵岳无关！雁翎，求你……”

听了阿鸢的话，金雁翎嘴角竟诡异地抽动了一下，随即突兀地闭上了双眸，阿鸢甚至觉得金雁翎的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碎裂了。

待金雁翎再次睁开眼时，他的样子让阿鸢觉得陌生、觉得可怕！

他看向她的眼神冷漠疏离，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又无关紧要的人。

“雁翎……”阿鸢下意识地轻唤。

然而金雁翎却像是根本听不见一般，完全没有理会！

就在此时，灵簪上突然乍起一道强光，阿鸢下意识闭上眼睛。

只这短短一瞬间，阿鸢身上一凛，感觉像是被淋了一身的水。

待阿鸢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处在一间卧室之内了，金雁翎却是不见了踪迹。

阿鸢走到门口，想要推开门，却发现整个房间都被布上了结界。

阿鸢不停地拍打着结界，结界却丝毫不受影响。阿鸢心下猛然一沉——他竟将她囚禁了！

“雁翎！雁翎！”阿鸢不死心地死命拍打着结界。

也不知道喊了多久，砸了多久。直到阿鸢筋疲力尽，喉咙中再也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阿鸢脱力般倚着门框，颓然跌坐到地板上……

他应该恨她，这是她应得的……

泪水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阿鸢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昔日种种，一幕幕涌上心头。

那一年，在药王城，她与雁翎互许终身——

“阿鸢，待你修为达到筑基期。我会奏请陛下为你我赐婚。明媒正娶，定不委屈了你。我与阿鸢天长地久，永不相负。”

……

“雁翎哥哥，阿鸢此生只爱你一人，如违此誓不用天罚，阿鸢自行了断……”

……

那些承诺，言犹在耳。所有的回忆历历在目，清晰的仿若就发生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