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玫瑰(69)
和姜渺交往那两年的所有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放映,姜渺说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可他反复倒带回忆,某些片段带着星芒一样的闪耀,昭然地占据了他的思绪。
话语可以说谎,行动可以伪装,但一些细微的眼神,他置身其中时的感受,是做不了假的。
姜渺明明就是喜欢他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郑予安就好像一个茫然走夜路的人看见了指引方向的星星。
姜渺说她的心是一片荒园,里面长不出玫瑰。他不信。
偏要耕耘松土,在里面种满玫瑰。
可是如果她执意不肯签协议怎么办?
他还能用什么办法留住她?
郑予安不无挫败地承认,他从来都拿姜渺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她面前时尚且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他心里很踌躇,很紧张。
表面上他是制定规则的甲方,其实他的命门就握在姜渺手中,她一句话就能破灭他所有的希望。
这些姜渺当然不知道,她去阳台冷静了会儿,随后拨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刘东奎不耐烦的声音顺着微弱的电流声刺进耳膜,“怎么,傍上了个大款,还特意找我耀武扬威?”
“你把钱退回去,我会想办法还钱。”姜渺冷硬地说。
“你有毛病吧。”刘东奎骂道,“我惹不起你男人,你少跟我找麻烦。他妈的,给老子使了这么大个绊子,老子还得赶紧回去处理呢,没工夫陪你们俩玩过家家。”
姜渺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登机的提示音,刘东奎不耐地说:“就这样,咱们以后没必要再联系,回头我也会劝我儿子死心。”
电话被挂断,再打,却已经被拉黑了。
姜渺收起手机,迷茫地望着天上一轮残月。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被利剑和鞭笞驱赶着行路的人,痛恨着那些屈辱的伤害,可是当它们都骤热消失的时候,却失去所有驱动力,茫然不知前路。
自从妈妈走了之后,她和这世界的联系就很淡,淡到可以毫无牵挂随时离开。但她本能的自尊告诉自己,清清白白的来,也要清清白白的走。
郑予安说得对,欠了债要还,欠了情也得还。
她深吸一口秋夜的冰冷空气,转身推开阳台门走进去。
郑予安正在看着墙上的挂钟,听见推门的动静,即刻转过头,看着姜渺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步伐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郑予安。”那口冷气在肺腑中流转出暖意,软化了姜渺故作淡漠的声音,“我同意签署协议。”
“我赔你三年。这三年交付身心,不离不弃。”
咬手
“我赔你三年。”
“这三年交付身心,不离不弃。”
姜渺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瓷白的脸容平静无波,耳垂的薄红却暴露了她的佯装镇定,声线太过紧绷,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竟有种海誓山盟的郑重感。
郑予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像被抽走了魂一样久久失神,眼神里的狂喜逐渐要敲碎伪装出的平静,一发不可收拾地喷涌而出。
在情绪要迸发的前一刻,郑予安及时低头掩饰,右手握拳抵着嘴唇咳了一声。
这实在是一个太刻意做作的举动,但姜渺没心思笑话他,她自己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不知名的情绪在肆意冲撞呢。
“好,好。”郑予安“好”了半天,好像就只会说这一个字似的,刚才的运筹帷幄荡然无存。
他过了好久才找回理智,把茶几上的文件摊开,指着某一处说:“签字吧。”
笔尖唰唰地在纸上运走,姜渺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在郑予安的签名旁边。
签好之后交给郑予安过目,他看着并排的两个名字,一个飞逸一个娟秀,却又奇妙的相融,如此浑然天成,似乎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姜渺清晰地看见了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可面容却绷得严肃,眼神紧盯着纸面,那么几行字被他看出了学术论文的艰深气势,还举起来细细观察,文件夹顺势挡住了脸。
姜渺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很想告诉他别装了,想笑就笑。费这么大代价编织圈套,肆意地庆祝一番也没什么。
她反正已经上了贼船,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这幅喜不自胜的样子,却让姜渺有点担忧。
“郑予安,这三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忽然说,“但是,你不要再爱上我了。”
郑予安举着文件的手一僵,继而若无其事地放回桌面,脸上已恢复了平淡表情。
“我当然不会爱你。”他颔首,忽而眼神一转,带着点锋芒望向姜渺,“但你就算是装,也要装得比以前更爱我。”
姜渺一愣,很快驳回去:“放心,这个我在行。”
郑予安哂笑一声,无意与她在口舌上争输赢,要干仗得话,他更乐意用另一种方式。
他去房间准备拿衣服洗澡,临走前没忘把那份协议书宝贝一样揣怀里,睨着姜渺的眼神似乎笃定她会趁夜偷走它销毁一样。
姜渺无语地回望他一眼,然后不再理他,自顾自抱着抱枕郁闷。
洗完澡,郑予安拿着吹风机出来,递给姜渺,“帮我吹头发。”
这就使唤起来了。
姜渺无奈地扔了抱枕,过去帮他吹头发。
郑予安的发质很好,软软地挠着她手心,沾水的头发像丝绸一样顺滑,不过姜渺无心欣赏,她对自己今后只能任他拿捏这个事实接受良好,但仍有不满,于是坏心眼地胡乱拨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
郑予安感觉到了,却没有制止,闭眼感受着她的手指在头皮摩挲的感觉,嘴角漾着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