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上的金象(105)
她在宋裕惊愕的眼光中,再一次端起一杯酒,朝着面前这对身价不菲的夫妇:“叔叔阿姨担心的事情,大概不会发生。”
说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这肯定是再好不过。不过叔叔阿姨并没有让你放弃事业的意思,这样宋裕可不会放过我俩。”宋父没想到会听到这话,他看到自己儿子的表情,连忙出言解释。
楚岁安看向宋裕,男人很吃惊,比自己知道他接受公司是为了从事国际人道主义救援还吃惊很多。
“当然没有。”她说。“这个世界上纷争不断的地方,在现代,其实总共就那么一些。从我第一次到本罕利,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其实这些地方我都已经到达,人对人的迫害,对于我有限的阅历来讲,我也见了太多。”
“我也想看看别的风景了。毕竟人的一生不能只有那些。”
宋裕被女人坦诚地注视着,看到她眼睛里的自己。
突然也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混蛋了。
就这样蛮横地参与了她的人生,改变了,她的生活。
那他一定要付得起相应的重量才行。
那样才不算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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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晚饭,他们一起看了春晚。这其实是楚岁安有印象以来第一次看春晚。
吃饺子的时候,那种热烘烘的气氛,让她莫名地如鲠在喉。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她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吗?
“发什么呆。”宋裕摸了下她的头发。自从晚饭过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楚岁安想。
“你没和我说过你想做慈善的事。”她随便扯了个话题。
“你也没说你要转型的事。你真的想好了吗?我说了,我不是那种寻求安稳的男人。”宋裕压低声音。
“嗯。过一阵吧,如果我想念战地了,我会回去的。”楚岁安觉得他们把事情想严重了。
“反正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人生下来的使命。”
宋裕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儿。“你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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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客厅待了一会儿,宋父主动对两人说:“回房歇着吧。在这儿你俩说话也拘束。”
楚岁安还想客气客气,宋裕拉着她就走了。
走到二楼的时候,正好撞见园丁大叔在和打扫的阿姨一起搬一张琴凳。
见到楚岁安和宋裕,点头问好:“少爷,小姐。”
“琴凳怎么了吗?”宋裕了一句。他记得自己小时候还在这里弹过琴。
“啊,我今天到琴房打扫,发现琴凳下面有一个螺丝扣坏了,不能坐人了,就来找老王帮我搬到外面去。”打扫的阿姨回答。
“这样啊,辛苦了。”宋裕点头。
“没没,应该做的。”两人连忙摆手,笑呵呵地绕开宋裕和楚岁安,搬着凳子下楼去了。
楚岁安看着那张琴凳,忽然想起积压在心底的一个问题:“你那天,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弹钢琴?”
宋裕回想了很久,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他们在本罕利的最后一天。
“怎么了,很奇怪吗?”宋裕勾着她的手指,往琴房走。
楚岁安摇头:“怎么会。”
“这么些天,只顾着吃睡,让人很不舒服。而且我看到其他人眼睛里好像也只有这些了。感觉那不对。”宋裕来到钢琴前面。
钢琴还是小时候那架,只是很多年没有人碰过了。不过阿姨打扫得很仔细,琴键不染纤尘。
“会弹吗?”宋裕回头看过来。
楚岁安走到钢琴边上,手指压下琴键。一丁点记忆中熟悉的感觉也找不回来了。她学钢琴的时候岁数太小,人在成长道路上失去的又太多。
于是摇头:“忘了。”
琴声自她指尖响起。“我记得小时候学的第一首曲子是卡农,你还记得怎么弹吗?”
男人从背后靠过来,一只手撑在钢琴边缘,另一只手覆盖在了楚岁安手背上,将她完全圈在身下。
宋裕的手比自己的要长一些,引着她的手指弹了几个琴键,熟悉的曲子不成样地飘了起来。
“你应该不知道。那天看到你被那么多人围着,弹钢琴的时候,是我第一次明晰地意识到,我对你的感觉是心动。”
引着她弹琴的手指一顿,而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楚岁安看着自己指尖的琴键:“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说,你想要我重新出生。其实那天就已经是,新生命的开始了。我想,人大概会出生两次。第一次是到来这个世界,从妈妈的腹中。第二次是认识到爱。”
“我……”楚岁安偏头想同男人讲话,刚一开口,却被一双柔软的唇瓣堵住。
而这个姿势,她无可逃避。她已完完全全地被男人圈住。在她眼前,是男人动容的眼。
她被这双眼睛里汹涌的情绪包裹,不受控制地沉沦。一直到她又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宋裕松开了她,问:“喝得多吗?”
“什么?没喝多少。叔叔阿姨好像都很照顾我。”楚岁安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岔到了这里,她的呼吸还很不稳。
“那就是不需要早点休息,对吧。”男人呼吸渐重。
……
琴房的门落了锁,杂乱的音符偶尔传出。门外经过的人,听到屋里响动,也就不过去打扰。
无人知晓门内,一片狼藉荒唐。
楚岁安身体的重心都男人身上,她无助地攀着琴架,一边迷蒙混乱里,想到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好的臂力,另一边又有些怨气,为什么琴凳被人搬离。
她又红了眼睛,腿上还残留着压在琴键上的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