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似薇(135)
两个相识十七年，一起过五年的人，却像第一次约会的情侣，小心翼翼地相拥、触碰。从白昼到天黑，没有人提议起身，只在被窝里蜷着，牵手、亲吻，又不知餮足欢好了一场。
直至筋疲力尽，被饥饿赶下床去。
晚上是在米其林私厨吃的，需要提前两个月排队预定的地方，纪春山费了点周折才临时订到位。一个特别有品又私密的餐厅，钟似薇查了下人均消费，不禁又开始心疼钱。
“趣游现在不是挺困难吗，怎么又浪费这些钱？”
“是挺困难，不过这些钱也救不了趣游，不是吗？”纪春山笑意盈盈，说得理直气壮：“再说，这是第一次请我的新女朋友吃饭，总得吃点好的吧？”
他的。新女朋友。
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他的新女朋友。
菜品上齐，年逾五十的高厨亲自过来打招呼：“纪总，这次没和贺总一起来？”
纪春山答非所问：“我女朋友，漂亮吗？”
厨师大叔被这突如其来的狗粮炫了一嘴，只好转头去问钟似薇：“这位小姐是第一次来吧，不知用餐体验如何？”
钟似薇刚要说话，又被纪春山冷不丁插进来一嘴：“这是我在这里体验最好的一次，特别完美。”
钟似薇：“……”
及至他们离开，那位思想有点古朴的厨师，才费解地摸了摸下巴，印象中，这位纪总也并非什么浮浪之人，莫非最近转性了？
吃完饭，两人又去看了一场电影。
新春档刚下映，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看的老套而又俗气的警匪片，稀稀拉拉的，一场就坐了几个人。纪春山确认一下场内没有小朋友，动作便渐渐放肆起来，上面枪战得火热，底下也亲吻得火热。
“纪春山，你收敛一点，有摄像头。”
“那又怎样？”
他的吻深沉而绵长，无休无止似的，如海水涨潮，退下去，又卷上来，吻得人昏昏沉沉，全身抽空似的没半点气力。中途有人看过来，钟似薇想扭过头，却又被纪春山强行按住。
就叫人看吧。
爱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怕叫人看见。
回到家已是深夜，可这一夜谁都没有睡意，不想睡，也不敢睡，生怕睡醒了又有新的变数。于是关了灯在黑暗中，聊了好久好久的天。
说起少年时代的事。那时候他们隔着好几个班，南方的教室总有一条长廊，钟似薇偶尔会在晚自习穿过长廊去找纪春山，探头进去，还没说话，脸就红透了。
里面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找他，于是不管做什么都即刻放下，快步走出来。
两人就撑在走廊的栏杆边说一会儿话，时常是她说，他听。其实也没说什么，无非是考试不理想，物理好难，晚上约了同学去吃宵夜不用等我之类的废话。
可她愿意说，他也愿意听。
后来去得多了，便渐渐有同学起哄，钟似薇再来，就有人捏着嗓子怪声怪调：“纪春山，你媳妇儿又来了。”
其实那时候并不是那种关系，却又好像被所有人默认着那种关系，连老师都不例外，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在门口遇上化学老师，特别严肃的老古板，平时骂人一套一套的，那天却突然叫住纪春山：“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还好说呢，后来有一次你叫我别去找你了，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我是怕人说你闲话。”
“那可不一定，你那时候成天都是一副别人欠你几百万的样子，你不知道吧，我其实每一次靠近你，心里都挺忐忑，生怕会惹你烦。”
“怎么会？我有过这么坏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有，就有。我俩本无缘，全靠我死撑。你想想，哪一次不是我主动，说起来，连告白都是我主动的，春山哥哥，我亏死了。”
“好吧，是我的错，那以后都换我主动，我黏着你，一生一世黏着你。”
“说起来，春山哥哥，问你一个问题。”钟似薇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在黑暗中凑近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试图将身旁的男人看个真切。
“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趣游这次没有挺过来，或者说你陷入了更糟糕的境遇，比如说欠了好多好多钱，日子过得看不到希望，你会叫我陪你一起吃苦吗？”
纪春山听完，一颗心渐渐下沉，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自己又本能地陷入一种紧张中，就像当年她告诉他，她泼了俞美莲一盆冷水的那个夜晚的那种紧张，害怕，怕她会嫌弃他。
他的似薇那样好，该是皓皓星辉、皎皎明月才配得上。
怕自己不是她期许的那种星辉和明月。
“似薇……”他艰涩吞咽了一下，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察觉出仓皇：“虽然目前形势不算太明朗，但也不至于太糟糕……你知道吗，贺氏已经在对我们对接，也草拟了投资协议……我想，困难迟早会解决的，就算要叫你吃苦，也应该只是苦一下，三年五年，不会太久的……”
他絮絮叨叨地组织着语言，却被蓦然打断了：“春山哥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我一个朋友的事。”
“什么朋友？”
“就一个朋友嘛，我那个朋友，她几年前做了件很错的事，那时候她过得很不好，欠了很多很多钱，过得特别特别惨，然后她就想着不要连累她男朋友了，就随便找了个很烂的理由跟她男朋友提了分手，给她男朋友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然后她现在特别后悔这件事，一想起就很难受，她就想说，如果你也遇到这种事，如果你也欠了很多很多钱，过得特别特别不好，一定不要像她那么傻，推开喜欢的人独自承受。其实真心爱你的人，都没有那么害怕吃苦的，但是很怕很怕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