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似薇(16)
“送你的。”
“送我的?”
“嗯,过两天不是你生日吗?”
纪春山从她手里接过表戴上,伸手过去给她看:“挺好看的,修一修就可以了,谢谢似薇妹妹,我很喜欢。”
他的手腕上也有伤痕,大概是滚落在地时被裸露的钢筋割的,长长的一道血痕。
这下好了,钟似薇开始嚎啕大哭了。
“春山哥哥,你疼不疼?”
“不疼,真的。”
“春山哥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长大啊?”
“到长大的时候就长大了。”
“春山哥哥,我好想快点长大,离开这里。”
“会的。”
她终于长大了。
这一刻,站在偏僻的民族乡大院里。
那些屈辱的、无力的、任人宰割的记忆,纷沓而至。
她那时候那么渴望保护一个人。
却连自身都难保。
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那么现在,她可以了。
她不由分说地走过去,从大孩子手里夺过糕点,以一种特别严厉的语气,用手指尖指着他的鼻头道:“你以后再敢欺负她试试,多远我都过来揍你。”
小孩子最会见风使舵,见有大人过来出头,赶紧一窝蜂跑了。
院子中间的孩子,终于把石头放下了。
钟似薇走过去,重新将糕点递到他手里:“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的目光柔和下来:“我叫元宝。”
元宝,应该是父母的宝贝,被父母爱着的孩子啊。
“你爸爸妈妈呢?”
“在外面打工。”
“不怕了,阿姨在没人敢欺负你。”
“阿姨你怎么哭了啊?”
“哭了吗?没有啊,可能是风吹的,你尝尝这个糕点好吃不?”
纪春山,你知道吗,我今天超厉害的,保护了一个想保护的小孩。
久别重逢
第二天竟真的下起了雨。
摄影团队扛着器材出去,没一会就狼狈地逃回来。钟似薇和如月回到院子躲雨,刚进门,就在廊下撞见手里拿着两把伞的小孩。
“元宝,下雨了,快回屋躲着。”钟似薇招呼她。
“伞。你们早上没拿。”元宝把伞递给她们。
原来她站在这里,是准备去送伞的。
如月口直心快:“想不到你这小孩看起来冷嗖嗖的,还挺热心。”
钟似薇接过伞,也牵起她,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周一,于是问道:“元宝,你怎么不去念书啊?”
元宝低头看了会脚下,半晌道:“他们说,我活不久了。”
一句话让钟似薇和如月同时大惊。
“这里。”元宝指着心脏的位置:“医生说是先天性心脏病,爸妈攒钱给我治病去了,听他们说,治不好就会死。”
她们总算知道这小孩的阴郁、不合群从哪来。
白天大爷大娘要去外面的手工作坊帮工,今天下雨,回来倒早。
钟似薇借着帮大娘洗菜的功夫,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先天性心脏病是有的,什么“活不久”的话却是乡里的小孩瞎传的。
说白了,就是太穷了,没有钱也没有资源给小孩看病,能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琴市当地的人民医院,那里的医生说不准,有说要手术,有说不用。
闹不清病症轻重,家里也不敢轻易送学校,生怕被推了搡了,又想等大一岁再看,为此元宝办了一年延迟入学。
钟似薇又问大娘怎么不带元宝去大城市看看,那里有最好的专家和医疗资源,兴许这个病并不是什么难事。
大娘叹了口气:“哎,哪有那么容易,听人说这个病最少要几十万,还要做什么心脏支架,她爸妈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才赚几万块,几十万得攒到什么时候?再说,大城市的号我们都挂不上,难吶,小姑娘你们条件好不知道,没钱什么都难啊!”
钟似薇心想,没钱有多难,她再清楚不过。嘴上却只跟大娘说可以帮忙问问专家号,如果有可能,还是带元宝去大城市做做检查,费用的话可以再想办法。
大娘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几次想开口,又几次咽下,最后跟钟似薇说:“小姑娘你是个好人,如果你能找到门路,就帮帮我们吧,我这孙女着实是个可怜人……她,哎,不说了……要是能治好,我也想给她治啊……”
回到房间,钟似薇编辑了一条朋友圈:遇到一位民族乡小朋友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请问谁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可以帮忙引荐下吗?
弹出一个聊天框。
是纪春山。
“海市专科医院的凌宇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确定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
“那可以劳烦纪总帮忙挂个号吗?”
“行,想约什么时候?”
“小朋友的爸爸妈妈还在外面打工,估计需要一点时间筹钱,等他们联系我再请你帮忙!”
“OK!”
事情就这么说妥了,正好外面天晴了,工作群里发起集合,钟似薇收拾收拾又出门了。
今天的拍摄要上山,刚下过雨路滑,大家都拄着棍子没心思玩手机,等忙完一看,纪春山连发了一整屏问号过来:“????????”
“还有事?”
“这就完了?”
“什么?”
“帮了这么大个忙,不感谢感谢?”
“哦,谢谢纪总帮忙,我和小朋友的家人都感激在心,祝您生意兴隆,万事胜意。”
钟似薇面无表情敲出一大行字,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从重逢以来,她跟纪春山说话总是带着气,一股不知由何而生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