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似薇(35)

“医生说能吃？”

“能的，医生说没有症状就可以进流食了。”

没撒谎，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不遵医嘱。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大门。

钟似薇说的那家砂锅粥就在街对面，看起来还挺干净的，两人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粥很快端上来，还有两碟配粥小菜。

纪春山从筷筒抽出一次性筷子和勺子，撕开包装递给她。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纪春山问道。

“笑你这一身装束，跟这里不搭。”钟似薇舀了勺粥吹了吹：“纪总，很久没来这种地方吃饭了吧。”

纪春山又拆开一套餐具，白她一眼，嘟囔道：“总你个头。”

钟似薇：“你可别骂我的头了，今天遭老罪了。”

“疼吗？”他问。

钟似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其实并不疼。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点想逗他。

纪春山站起来，走到她身前，半蹲下身子，撩开她脑后的头发，轻轻触了触道：“是这里吗？”

钟似薇拨开他的手：“别按别按，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男主角出车祸本来都抢救回来了，就女主角往头上一戳，就死了。”

纪春山无语：“哪那么容易死，口无遮拦。”

“说不定呢！喂，纪春山……”

她历来打足十二分精神应付他，心墙砌得严严实实，今天受了伤，心理反倒放松了，愿意说点平时不愿意说的：“我没事，坐下跟我讲讲吧，你前女友……是个怎样的人？”

纪春山神色迷惑，不懂她为什么这样问。

他前女友，不就是她么？

还是她想听听他对她的评价？

于是他想了想，道：“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具生命力的人。”

他的似薇，不是被人高高捧起的骄傲玫瑰，而是生在墙角的，于贫瘠荒凉处开出的坚韧蔷薇，善良、勇敢、不屈。

“比安娜还漂亮还具生命力吗？”

“当然。”

钟似薇有那么一瞬酸涩，安娜是她见过的最具生命力的女人了，还有什么人比安娜更漂亮更具生命力？

“还有呢？她温柔吗？嗲不嗲？做饭好吃吗？你是不是很喜欢她啊？还有还有，你们为什么分手呢？”

纪春山凑近来，伸手翻了翻她眼皮，又摸了摸她额头。

他怀疑她脑袋真撞坏了，明天得让医生仔细检查下。

钟似薇见他神色凝重，还以为触中他痛处不想说，便假装洒脱挥挥手道：“算了，不说就不说嘛，别这样盯着我，怪瘆人的。”

纪春山不太放心，喝粥的时候一直用余光瞥她。

“你看我干嘛，赶紧吃啊。对了，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医院？”她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纪春山食不知味，用勺子随便在碗里搅了搅：“还有些事需要善后。”

钟似薇“哦”了一声，又问他今晚住哪。

“酒店吧。这几天暂时不回去。”

乔家默办事不靠谱。

他现在不太放心把人交给他。

钟似薇低头喝粥，暗自掂量他不回去是真有别的事还是不放心她的伤。怎么想都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次事故虽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叫他这样的身份来善后。

“其实我真没什么事，根本不用留院查看的，下午都跟医生说了，随时都可以出院。”她委婉劝他回去，叫他安心。

这话落在纪春山耳朵里，却有另一层意思。

她今晚出来真是为觅食吗？

该不会想逃跑吧？

他照顾过她几次生病，知道她有多抗拒医院。

他将勺子搁置下，认真注视她道：“似薇……今晚我去医院陪护吧。”

怕她多想，又急忙补充一句：“没别的意思，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照顾。”

钟似薇：“？？？”

旧情复炽

纪春山到了病房，才发现乔家默办事是真不靠谱。

竟然连洗漱用品都没给她准备。

免不了又跑几趟，置办了两套洗漱用品，又去她之前入住的酒店，找了些换洗衣裳过来，住院都穿病号服，但内衣内裤总要换吧。

钟似薇虽然觉得不妥，但也知道这人倔起来有多轴，真不让他陪护，搞不好他会在医院楼下一直坐着。

再说，她的确挺怕一个人在医院过夜的。诡异的静谧和白色的床单，都会令她联想到死亡、诈尸、太平间之类的恐怖要素。

而且他也说了啊，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陪护，一个人在外地住院，来个同事或者朋友什么的陪护，很正常吧。

她在心里很认真列了几条“允许纪春山陪护”的理由，都快为自己的“深明大义”感动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在为自己找理由——说到底，不过是想和他在一起，哪怕这短暂相处是偷来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生病放大了脆弱，情感在此刻战胜了理智。

好多年没这样共处一室了。

起初都有些尴尬，一个假装在处理公务，一个假装在微信聊天。装到后来装不下去了，钟似薇才放下手机，指着卫生间道：“要不你先洗澡？”

纪春山也不装了，合上电脑道：“我刚在酒店洗了。”

帮她拿衣服的时候，顺道在她酒店洗的，就是怕在医院洗会尴尬。

钟似薇“哦”了一声，道：“那我去洗了？”

纪春山没搭话，径直去了浴室，帮她放好热水，又准备好拖鞋、毛巾、牙刷、牙膏，刚准备去拿衣服，就被她制止了：“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