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谈情(217)+番外
好在两人今日穿的都不是高跟鞋,站个一二十分钟倒不费腿脚。只不过两个第一次见面又关系难明人一直站着聊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奇怪,也有失礼数。
锦缘在病房门口偷看了一眼苏壹,那人半靠在床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隔帘遮住了苏壹的上半身,只见她右腿屈膝,而裹着白色纱布的左脚映入锦缘眼帘。
她是有些自责的,昨晚不走,苏壹就不会受伤。
可她又为什么要自责呢?
感情里的受害者是她,她也没口不择言地跟苏壹说狠话,如果苏壹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连这点理智都没有,那…苏壹也不值得她这几个月的喜欢。
锦缘走神了。
苏雯从斜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将纸巾铺开在花坛的围边石上:“将就一下,还是坐着聊吧。”
“谢谢。”锦缘回神,淡声道了谢。
下楼时锦缘也在想,苏壹是什么时候跟苏雯坦白性取向并提及她的?是只有苏雯知道,还是家里人都知道了?
那昨晚的事呢?苏壹又是怎么跟苏雯讲的?苏雯找自己聊,是兴师问罪,还是借题发挥让她们好聚好散?又或是别的什么?
“苏壹她……”
坐下后,苏雯先开口,“我先替她向你道声歉。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是为什么而产生了矛盾,但我知道,错不在你。”
妹妹和妹妹的知心挚友都这么说,那就一定不是锦缘的错。
“你能花心思为她安排高级陪护,又能来医院探望她,证明你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不可调和的。”
苏雯说完,暗恼自己目的太过明显,讲话太过直接,“抱歉,我好像太心切了。”
“没事。”
锦缘跟自己的家人都相处不好,更不知该如何跟苏壹的家人相处。
错不在她,她却没法直视苏雯,视线落在自己放于膝盖的手背上,局促又拘谨地任由思绪发散。
“我怎么感觉,你跟她形容的不太一样。”
听了这句,锦缘总算有了反应。她微微偏头望向苏雯,而苏雯也噙笑看着她。
论年龄,锦缘虽然比苏壹大,但却比苏雯小。在苏雯面前,她没必要表现出强势的一面,拉低苏雯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是…怎么说的?”
“我想想啊。”
苏雯绕起了关子,时刻注意着锦缘面部表情的微变化,“她在我们全家人面前,帮你树立了一个精明睿智,聪慧过人,在工作中雷厉风行,在恋爱里温柔体贴的近乎完美的形象。说你是锦衣玉食的白富美,也是有真才实干的女强人,还说你德艺双馨,表面高冷,实际心热,妥妥的就是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霸道总裁的翻版,是她事业上的向导,也是她这一生所追求的…心之所归。”
锦缘听罢笑了笑,遂又偏正了头。苏雯转述的这些,从风格和用词上,的确像是苏壹说出的话。
她的笑,令苏雯走了神,也令苏雯想起来苏壹所言的烟火。
绽放的刹那,美到了极致。
却又…转瞬即逝。
该有数不胜数的人为之倾倒吧?在这些人中,苏壹是凭借什么脱颖而出,将之拥进怀里,又被她放进心里呢?
苏雯挥散疑惑,继续道:“前不久她的二十七岁生日刚过,也就是五一,她回家了一趟。”
“没做任何铺垫,就跟我们说她恋爱了。二十七年啊,那是我们头一次听她说起个人感情的事。毕竟从大学毕业面临催婚,她就拿独身主义当幌子来应付爸妈。用我妈的话来说,她是没开窍,油盐不进。”
“听到她终于谈对象了,我们都以为她开窍了,想通了,缘分来了。可高兴不过两分钟,她就又说,她是同性恋,从最初情窦初开,喜欢的就是女人。”
“她说她变成同性恋跟你没关系,但却是你给了她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勇气和底气,也让她看到了自己不会孤独终老的未来。”
“我妈起初不信,问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她说不是玩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苏雯还能感受到那种心惊肉跳。
瞥见锦缘的手收紧,苏雯放轻语调:“我们家不是棍棒教育,我爸妈也没有暴力倾向,她没挨打。”
“我妈气坏了,把自己关进了卧室,在里面哭,然后我爸也进去了。”
“再然后,她就跪在了爸妈门前。”
“不管我怎么拉她,她都不起来,她说她这些年没尽到的孝,以及未来很多年也尽不到的孝,就让她跪着来还。”
“她就这么跪在地上,跟他们说她为什么会喜欢女人,也跟他们科普说同性恋不是病。接着又有针对性地站在父母的角度一一解答了关于同性恋人的婚姻、子女、养老等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说她走了这条路,就承受得起压力和后果。最后才说起了你,说你是她14亿分之一的幸运,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辜负和放弃的人。屋里没有回应,她就坚持说,说你的好,说她对你的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那天晚上她跪了将近两个小时,第二天清晨又跪了两个多小时,她说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爸妈消气,只能用这种传统的方式来赌他们的心软。”
锦缘忆起她从京平回来那夜,跟苏壹同床共枕碰到了苏壹膝盖,苏壹低呼了一声。
原来是因为……在家里跪伤了膝盖吗?
她们亲密无间地躺在一个被窝里,她却没发现苏壹的膝盖受了伤。
很多场合里,苏壹对她的形容和评价,她都没否认过,只“温柔体贴”这个词,她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