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不是断袖(145)
“朕曾问过钦天监,此梦预示为何,可是必定会出现?”
谢桐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钦天监当时回答朕,梦境纷乱无序,是因为朕初初登基,气运未定,才会显现那样多不同的结局。”
“若朕心性坚定,不被世事扰乱,自会寻到一条最正确的路。所谓预示,不过是上天对朕的预警,叫朕莫要误入歧途才对。”
“朕依照着这样做了,有些荒谬的情节,也确是没有再出现,甚至没有再入过朕的梦。”
谢桐回忆着,那些曾令他慌乱羞恼不已的“断袖”故事,如今似隔得非常遥远了。
他刻意与简如是划清君臣身份,将齐净远安排去繁忙的工部,密令身为暗卫的关蒙不必时刻守在身边。
他再也没有梦见过这些人,与此相反,闻端的身影却在梦中越发清晰。
“为什么朕总是会梦见你?”谢桐轻声喃喃道:“老师,是朕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影响了预示的走向吗?”
“但——”
谢桐抬起眼,闻端便见其中蕴着薄薄一层水雾,乌黑的眸子含在泪水里,欲落未落。
“我既已钟情了你,为何那梦中,却依旧如仇敌一样,不死不休呢?”
他不想再入这梦。
不愿望见梦中时常阴沉昏暗的天色,不欲独坐在空寂无人的御书房中,更不想要回忆起那金銮殿前的刀剑相杀。
那样真实,那样……可怕。
积蓄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闻端停下动作,指腹很温柔地捻了谢桐眼尾的湿意,低低开了口:“是我的错。”
谢桐难得有这样伤心的时候,没能分神去看闻端的神情,只听见熟悉的微沉嗓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哑意:
“是臣没能让圣上无忧无怖,时时陷入梦魇当中。”
谢桐掉了一会儿泪就难为情地收住了,此时听见闻端这话,有些不太明白地仰头看他。
“老师何错之有?”
闻端垂首凝视了谢桐片刻,忽而又俯身索吻。
一番亲昵纠缠过后,谢桐感到闻端离开些许,又亲了亲他的眼皮。
“圣上的梦境,或许是另一种可能性。”闻端平静道:“但既然圣上不喜欢,那不叫它有成为现实的机会便是。”
“没事了。”
闻端伸手擦了擦谢桐额上的细汗,语气安抚:“臣向圣上保证,过些天后,所有事情都会解决,圣上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了。”
第55章 挑拨
中秋过后,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起来。
西南的疫疾被遏制,发病人数开始迅速减少,京郊的流民也少了许多, 派去西南的几位医官回到宫中后,谢桐赐了许多奖赏,又准许御医们轮流告假。
安昌王反叛一案也终于尘埃落定,除了剥夺王爷封号,收回封地与军队外,朝廷还定下了处斩日期。
就在九月二十。
狱中的安昌王被关了这许久,骨头都软了,不再像起初那样嘴硬, 反而时常在狱中要求再见谢桐一面,企图最后挣扎一番。
谢桐心情不佳, 没有过多理会。
因为朝内如今正在商议另一件要事。
入秋后, 北境很快就会转冷,再过两月便开始下雪。
寒冷覆盖大地, 会令作物产量锐减。而边境线再往北的匈奴统治地区, 入冬后更是堪称荒凉贫瘠,难以找寻用来填腹的粮食。
居于大殷国境以北的匈奴王庭,每年就会在完全入冬之前, 频频进犯北境县城, 烧杀抢掠, 夺走足够度过一整个冬季的粮食, 以及抓走不少百姓作为奴隶。
而先帝在位的后二十年间,朝廷的兵力一年比一年弱, 起初还能在匈奴进犯时抵达一二,后来则是索性放任其放肆掠夺, 边境的军队,见到骑马猛冲而来匈奴军,竟被吓至丢开武器四处逃窜的地步。
这样的局面,直到先帝病倒,闻端彻底掌控朝廷,才有所改善。
现下驻守北方边境的是镇威大将军林戎,是闻端亲手从一众普通将兵中提拔重用的。
林戎也确实不负所托,麾下的林家军训练有素,是近几年大殷抵挡匈奴进犯的主力。
但也仅仅是能抵挡而已,年年打仗,胜败各有,终究无法全然阻止匈奴人进攻。
最凶险的一次,是身为大将军的林戎险些被匈奴人的大刀砍断左臂,后来虽即使救治,左边的胳膊也终究落下了暗伤,不如往常那样灵活。
转眼又是一年秋,如今换了新帝,众人都翘首以盼着,期望过两月能有好消息传来。
“圣上,”罗太监捧着茶,敲了敲御书房的门,听见里面传来回应后,才小心推门进去,道:“奴才给您送茶和点心来了。”
“嗯,放下吧。”书案后的谢桐头也不抬地说。
罗太监往前走了几步,又朝御书房内的另一人行礼:“太傅,您的茶也放这儿了。”
闻端就坐在案旁的软榻上,手边放着一摞奏折,正垂眼持笔批折子。
罗太监看也不敢多看,唯恐表现得太过异样,被谢桐发现。
……这谁能知道,每天夜里的那些奏章,全是太傅大人替圣上批的啊!
谢桐自己晚上不批折子,只在烛火下研究北境的地图,与驻守边关的林戎寄信商讨治敌之策,剩下那些白日里没批完的折子,就全给了闻端。
而拿到批示的臣子,也没有一个人发现,那看似一模一样的字迹,竟然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罗太监暗道稀奇。
他隐约记得,初初登基之时,谢桐还因为奏折一事,发过不大不小的脾气。
现今闻端都能坦然坐在御书房内,在谢桐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代帝批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