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不是断袖(54)
谢桐曲指敲了敲案几,面露不悦:“若不是今日见到玉娥,朕还不知道太傅瞒着朕这许多事情。”
他有意小题大做——登基之前整整七年,无论大小朝政,全部都是递到闻端手里处理的。
谢桐早就知道,但今日才借由发作,仅仅是因为心情极差。
心情一差,就想翻点旧账。
他等着看闻端怎么回答。
没想到,闻端竟然扬了下唇角,神情间颇带些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地说:
“臣不仅拦了玉娥的画像,还拦了这几年各世家呈上来的适龄千金的画像。”
谢桐:“……?”
“自圣上十六岁后,曾有不少折子上书,提议臣为圣上挑选品貌适宜的世家女子,许给圣上当太子妃及侧妃。”
“臣认为圣上还处在勤学诗书的阶段,故都将折子退了回去,没有采纳众臣的提议。”
闻端低头,抿了一口茶,坦然无比地道:“圣上觉着,臣此举是否也有错?”
“若是错了,不如数罪并罚,也好让臣早日心安。”
谢桐:“…………”
闻端如此坦诚,反而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玉娥画像倒是小事,就是这什么世家千金……
谢桐早几年,确实也有思考过,为什么自己的两个皇兄都是早早成家,到他这里,却是连个教导房事的宫女都没有,甚至也没有嬷嬷与他讲个两三句。
谢桐从小长到大,所见过的最为出格的事情,就是那个“预示梦”。
严格来说,甚至不能叫见过,因为梦中皆是古怪的文字描写,并没有出现任何画面。
但光是那一个个的文字,就已经足够让谢桐心神俱震,几乎是有些惊惶了。
以至于直到今天,他也无法对任何人将梦中所见逐字逐句地陈述出来。只要一想到那些不知廉耻的露骨字眼,谢桐就已经头皮发麻呼吸急促,更别论要说出口。
所以他至今未能婚配的缘由,竟是因为闻端出手阻拦?!
谢桐其实对能不能与世家女子成婚并不在意,闻端说的不让他分心也有一定道理……但是——
“太傅难道没有感觉自己管得太多了吗?”
谢桐越想越恼,连天人之姿的莲花舞也无心欣赏,气冲冲地问。
面对年轻天子的怒火,闻端不动如山,微微颔首:“圣上说的是。”
谢桐蹙眉:“你……”
“圣上想要如何责罚臣?”闻端又道。
谢桐:“。”
闻端略低垂着眼皮,漆黑墨眸里的光芒柔和,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专注盯着谢桐看,仿佛真是在侧耳倾听,等一个处罚似的。
沉默了一瞬,谢桐别开脸,避开他的目光,说:“等回到京城,朕再处置你。”
同一时间,站在十几米外的罗太监拍了一下旁边人的脑袋,斥道:“看什么看!”
小太监收回直愣愣盯着谢桐闻端的眼神,抱头躲了躲:“我就多看了两眼……”
他手里端着要上给谢桐的红茶酥,结果方才站在边上发了半天呆,红茶酥已然凉透,没法再端过去了。
罗太监扯过他怀里的盘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咱家大老远就瞧见你和个呆头雁似的傻站着,你看见什么了?连点心都忘了呈?小心圣上打你一顿板子!”
小太监满腹委屈:“我这不是见圣上与闻太傅似是在拌嘴,不敢前去打扰他们嘛……”
罗太监闻言,抬头张望了一下。
坐在中央的谢桐面色不佳地盯着跟前的舞女在看,任凭那貌若天仙的玉娥姑娘如何笑盈盈,又如何用水袖将莲花瓣甩至他的桌案上,谢桐都无动于衷。
旁边伺候的官府众人,全然摸不清为何他们这番精心布置不能令天子展颜,几乎是有些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了。
反观闻端,还算泰然自若。
就是心思明显也不在面前的歌舞上,只敛着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白玉茶盏杯沿,像是有心事。
罗太监见此情形,也不禁皱了一下眉。
“你老老实实说,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就……瞅见太傅大人替圣上整理发冠,没理好,圣上好似就生气了……隔太远,没听清是在说什么。”
罗太监摇摇头,叹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太监虚心请教:“那师傅,怎么才能成事呢?”
罗太监想了想,吩咐他:“你去取些酒来。”
“酒?”小太监不解:“听闻圣上素来不惯饮酒,很容易醉的。”
“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罗太监又想拍他这个木脑袋了:“快去快回,取些清甜的果酒便可。”
*
谢桐在座上待得心浮气躁,勉强耐着性子看了两场舞,端了新上的茶润口,一抿却发现是带着甜味的清酒。
酒也好,谢桐心想,烦心之事甚多,正好借酒浇一下愁。
等夜里睡上一觉,估计就好多了。
坐在后面席位的齐净远看了一眼谢桐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起身到了一旁,见到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官府中人。
“几位大人为何不入席观舞?”齐净远展齿一笑,问。
“齐侍郎客气了。”那几人忙拱手作礼,小心翼翼地说:“方才见圣上与太傅大人似有话要说,为避免听到太多我们不该听的事情,所以才离了座位。”
齐净远问:“说的是什么话?竟让你们惊慌至极,连坐也不敢坐了。”
他一双桃花眸笑眯眯的,神色漫不经心,如同只是随口一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