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不是断袖(69)
但闻端一个大活人还杵在跟前,谢桐不得已,只能继续拿着筷子做些夹菜的假动作,心中思索道:
闻端还在这里做什么?
探病也探过了,闲聊也聊过了,怎么刚刚简如是齐净远出去的时候,闻端不跟着一起出了,还要留下来?
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么?
换作平时,谢桐与闻端两人相处,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不自在——
都是因为那个梦。
谢桐心不在焉地想着,忽然听闻端出声道:
“自圣上登基以来,朝中呈禀立后一事的折子,并不在少数。”
谢桐“唔”了一声,点头说:“朕知道。”
绵延子嗣向来是头等大事,有不少臣子都上禀过,明里暗里地催促谢桐赶快选秀,最好能把他们自己的女儿或者宗族之女选上。
对于这一类折子,谢桐都是一律按下不理。
“圣上如何打算?”闻端墨眸深深,问。
谢桐放下筷子,想了想,蹙眉道:“缓两年吧。”
平心而论,他现在对纳一个或几个或者十几个嫔妃,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趣。
他的母妃早逝,谢桐的脑海里几乎没有留有关于她的什么印象;少了母妃的庇佑,谢桐从小就遭到各路人马的欺负,对后宫这个地方没什么好感。
再后来,先帝年老后穷奢极欲,谢桐见多了莺莺燕燕搔首弄姿的模样,更是对某些满脸献媚的妃嫔颇感不适。
如果可以,谢桐希望自己的后宫能清净一些。
“两年对群臣来说,未免有些久了。”闻端说。
桌上的药放得凉了一点,闻端抬袖将碗端过,顺手用勺子搅了搅,递到谢桐跟前,同时淡淡道:
“天子在位,最忌讳的,便是孤家寡人。”
谢桐沉默了下来。
道理他其实明白,如自己这样没有任何依仗的帝王,拓展权力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结姻。
只要有了维系双方的纽带,他才好一步步拉拢人心,巩固帝位上的权力。
而如果连这点牺牲也不愿意让步,想要彻底扳倒闻党的势力,难如登天。
闻端说出那句话后,就没有再开口。
谢桐垂下睫,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
“朕再考虑考虑。”良久后,谢桐轻声道。
闻端神情没有什么波澜,只略微点了点头。
“缓两年也好,”闻端的姿态不由自主放松了些许,道:“圣上如果不想看见那些折子,臣便让人先行筛了去,也不叫圣上见了烦心。”
谢桐:“唔……也好。”
“京城内各家千金,也似乎并无几个出挑的。”
闻端又说:“圣上要立后,必得是才貌家世样样皆好的女子才能堪配,如此看来,其实也不急于一时。”
谢桐:“嗯……”
虽然不知为何闻端看上去心情不错,但毕竟是为自己着想,于是谢桐还是道:“多谢老师这一言。”
身处闻端这个位置,能说出这样几句有利于谢桐的话,很不容易。
闻端抬了抬眼,墨黑眸光似乎温和了些许。
“臣说过,圣上对臣,永远不必言谢。”他道。
*
简如是与齐净远并肩走出宫门。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齐净远目不斜视,唇边挂着冷笑:“是哑巴了么?”
简如是默默不语。
“本官真是奇了怪了。”
齐净远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神色平静的简如是,眉头紧锁:
“约我见面的是你,提议要选秀一事的是你,怎么今天到了圣上跟前,你反而闭紧了嘴,徒留本官在那儿说?”
想到什么,齐净远气极反笑:“简如是,敢情你拿我当猴耍儿呢?”
简如是终于开口,那双温柔含情的柳叶眸很平静,道:“闻端也在殿里,并不适合说那样多。”
齐净远挑眉:“所以呢?”
“等你的计划过个三年五载再实现,”他摸了摸下巴,悠悠说:“圣上怕是早已被迷得头晕目眩,心甘情愿将帝权尽数交予那姓闻的了。”
“届时,可还有你我容身之地?”
简如是目光一动,反问:“你真的认为,圣上对闻端有着不一般的心意么?”
齐净远瞥了他一眼:“圣上怎么想的我不知道,重要的是,圣上会怎么做。”
简如是慢慢想了想,说:“我不觉得圣上会放弃选秀,任由闻党把控朝政。”
“圣上心性坚定,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摇。”
简如是道:“就如对你,即便你惹恼了他,但圣上还是下旨要任你为工部尚书,因为你对圣上,还有用处。”
“唔,”齐净远歪了歪头:“说不定圣上是明着疏远,实则暗地里对我也有不一般的心意呢?”
“……”简如是不理会他,继续道:“与此相反,圣上就算与闻端再如何亲近,在朝政上,也绝不会放任他的党羽作威作福。”
齐净远慢慢敛了脸上的笑意,盯了简如是一会儿,点点头:
“说的有几分道理,论揣度人心,我的确不如你。”
“不过论对圣上的了解,你或许比不上我。”齐净远缓缓道:“还是提醒你一句,莫要太过自信,圣上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简单好骗。”
简如是:“我从不曾那样认为。”
“好吧,”齐净远摊手:“现在咱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除了信你,我还能如何?”
不管认识多少年,简如是都无法适应齐净远这副不正形的模样,拧着眉心道:
“选秀一事,我会劝圣上的。”
齐净远已经转过身往外走了,闻言,朝后摆了摆手,嗓音渐远:“您拿主意便是,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