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111)
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里,她看见了游赐。
少年撑着伞,轻|喘着气。透明伞沿飞落簌簌的雨点。
他穿着淡蓝色的衬衫外套,内里是一件干净宽松的白色短袖,在见到容艺的那一秒,他神色慌张到都快要抓不稳伞。
只见容艺摔坐在台阶上,手上的鲜血一直往下冒,脚踝处的扭伤肿得很高。
她眼睛红红的,是被雨弄的。
她看着他,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漫上心头来。
“还以为你来的没那么快。”她轻声嘟囔了句。
明明想要装作毫不在意的,可偏偏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喉咙有点酸酸的,像是一直梗着。
她身上都被雨浇透了,衣服几乎透明。
山上海拔高、温度低,她手心一直发凉。
“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
游赐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眼睫向下垂着,看见她被雨淋湿的样子,心中泛起奇异的滋味。
他努力克制翻涌的情绪,镇定下来,对她说:“拿着伞。”
容艺不太情愿地接了伞。
游赐半蹲下,很快将身上那件淡蓝色的衬衫外套脱下来,然后自如地罩在她身上。
“别弄,我身上湿。”容艺往后躲了一下,不想穿他的衬衫外套。怕弄脏。
“穿上。”游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很快就将衬衫披在她的身上。
然后兀自抬手,沿着排扣的顺序,将纽扣一颗一颗扣好。
从最上面,一直扣到最下面一颗,严丝合缝。
在穿衣服的过程中,容艺手上的血污没防备,不小心染到了衣服上。
淡蓝色的外套上瞬间就染上一块难看的深红。
容艺偏了偏头,刻意划清和他的界限:“这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了。”
哪怕在这个时候,想的也是决不能欠着游赐。
很多时候,明明忍不住靠近。
可却因为两人之间存在着一条怎么也不能逾越的鸿沟,所以不得不嘴硬,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背弃自己的心意去说一些违心的话。
游赐淡淡扫她一眼,眼睛有些猩红。
“有些东西,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说完,他没再看容艺,低下头很快从自己身上那件短袖边缘撕下一长块布条:“手给我。”
容艺还在闹别扭,受伤的手往后缩,不让他碰,嘴硬道:“我没事。”
游赐冷眼盯着她。
容艺心里闪过一丝心虚,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递给他:“这么凶干嘛。”
游赐没说话,熟稔地替她打上包扎的结。整个过程干脆又利落。
容艺皱了下眉,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曾问过他会不会包扎这件陈年旧事来。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某人说的可是“不太会”。
可看他这个样子,简直跟“不太会”搭不太上边。
“不是说不会包扎么?”容艺撑着伞,反唇相讥,“我看这不是包扎得挺好?”
“还要不要下山?”
游赐没回答这个问题,刻意绕过它。
笑话,他爸是平礼一等一的专家名医,他又怎么可能不会包扎?
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能更靠近她一些罢了。
“威胁我?”容艺直言挑明。
“没有。”游赐情绪淡淡的,“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容艺被噎了一下。哪有人会用这么严肃的询问方式?
明明更像是要挟才差不多。
“扶我起来,我要下山。”
容艺扁了下嘴。头发被雨打湿,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黏腻又湿冷。
大雨把天色都下暗了。
山里起着淡淡的一层薄雾。少年清隽的五官轮廓就淡淡地隐现在这片山雾之中。
容艺打了个寒噤。
好在身上披了件他的外套,不然指不定要抖成什么样子。
“还能走?”
游赐垂着眼睛,看向她高高肿起的脚踝。
容艺呼出一口气:“…走不了。”
游赐背转过身,轻拍了下自己的肩,示意:“上来。”
容艺心里还是对他有芥蒂,没接受:“有没有别的下山方式?”
她可不要游赐背她。这人情她还不起。
“没有。”少年回答的也很干脆。
行吧。容艺没再推辞。
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然后努力将重心往他身上移过去。
少年轻轻往后一靠,将她轻松地背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滞空感让容艺的心脏忍不住跳了又跳。
她一手撑伞,一手下意识地环住游赐的肩。
她身上都被雨打湿了,湿漉漉的衣物贴着她的躯干,被她的体温点燃,透过干燥的衬衫,过度传递到他身上。
在这一瞬间,属于她身上的馨香立刻从耳后绕到鼻息。
他楞在原地,顿了好几秒。
容艺感受到了他的凝滞。
不明所以道:“怎么了?我太重了?”
大雨噼噼啪啪打在伞背上,将他们从嘈杂的雨声中隔绝开来。
伞下,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游赐垂着潮湿的眼睛,过了很久,才很轻地摇了下头:“不重。”
何止不重,她简直轻得要命,骨骼纤细又单薄。
在这之前,他能很轻易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他本来就个高,显著的体型差让他无论是抱她还是背她都不值一提。
他背着她,为了防止她下滑,还刻意往上轻托了下——能很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他的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