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129)
容艺越说越激动,这一段日子所有积攒在心底的压力和委屈已经到达了阈值, 在此刻终于爆发。
而游赐安静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容艺发泄完情绪以后,呼吸有些不畅,胸腔急促起伏,她忍不住轻轻|喘气。
这是她第一次在游赐面前哭,太狼狈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明明她本意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其实害怕的是游赐也会离开她,但却不懂得怎么正向去表达自己的需求,反而表述起来更像是要推开他。
游赐看着她,眼底的猩红凛冽至极。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大拇指的指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由于个子高的缘故,他的手指也分外修长,容艺脸却很小,只轻轻一擦,就能擦掉她的眼泪。
“眼睛肿了。”
容艺抬手打掉他的手:“别擦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狼狈至极,她不愿意再在游赐面前展现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
也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在跟游赐赌气。
下一秒,她突然感觉呼吸一滞。
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漆黑,她心脏怔怔地跳停了两秒,随后就闻到一股令人心安的素净木质淡香。
——是游赐拥住了她。
她被禁锢在他劲瘦紧实的胸腹前,能听得见他一阵一阵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想哭的话就哭,我不会走的。”
他没有对她说“别哭了”,而是说“想哭就哭”;
他也没有说“再哭就不漂亮了”,而是说“眼睛肿了”;
当然,他也没有如容艺害怕的那样“离开她、抛弃她”。而是看穿了她的故作坚强,对她说“我不会走的”。
哪怕推开一万次,也会视死如归地拥紧一万次。
他音色沉下来:“容艺,没必要一直撑着的。”
“你可以依靠我的。”
眼泪又冒出来,容艺没了脾性,抓起他的衣角就擦眼泪。她一向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但不知怎么的,游赐身上总有她忍不住想要抓紧的东西。
她哭的他整个人都很热,衣服前摆更是湿了一大片。
而他拥住她的姿势有点笨拙,尽管如此,他但却尽可能地把她护在了怀里。
容艺喉间梗住,一度说不出一句话来。
游赐也并不着急,只是耐心地守在她身边,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角。
“我妈她生病了……”
游赐眉心微蹙:“很严重么?”
容艺点了下头,声音因为哽咽而有些发抖:“医生说,很难治好。”
“会有办法的。”
游赐看着她哭的红肿的眼睛,心头晃过了一个名字。
眼神阴郁下来。
也许,只能去找他了。
-
入夜时分。
落地窗外静谧至极。
远山上草木凝聚成高大的暗影,鸟群在嘶鸣。尤其是乌鸦,凌乱地扑朔着翅膀,叫声尖锐刺耳,乌压压的,像是在预兆些不吉利的预言。
少年心绪烦躁,心头闪过的那个名字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但他见不得容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这张漂亮的脸上不应该出现任何负面的情绪。
他想要替她解决所有的烦心事。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脸,冷水自花洒上冲落,一寸一寸淌过少年的身体。
越是心绪不宁的时刻,越需要物理意义上的降温。
他很快冲好冷水澡出来,眼睫还是湿的,发梢尾端还在向下淌水。
简单换上一件干净的Armani白色宽松长T。灰色的宽松长裤淡而随意,衬得少年个高腿长。
他走到床边,床沿还不及他的小腿。
白色的床单铺的整整齐齐,像有强迫症似的,他的房间几乎没什么杂物,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他沿着床沿缓缓坐下,伸手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点十八分。
少年眼底是一片阴郁的黑,只有手机屏幕的一丝微弱亮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将他整个人镌刻得更加阴郁。
他没再纠结,干脆明了地滑到电话黑名单栏。
往下翻,找到那个没有任何备注的、归属地是平礼的手机号码。
利落地拨通过去。
少年举起手机递到耳边,眼眸缓缓上抬。黑色碎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他眼睛里只剩下彻骨的冰寒。
对面果然如他预料那般,很快接通。
“出什么事了?”
没有任何谴责,但语调却冷的可怕,宛若陌生人。
“新婚快乐。”
游赐面无表情地送出祝福语。
“什么时候回来?”
父子两人的交谈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帮我个忙。”
游赐轻撩着眼皮,语气不咸不淡。
活了十八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游铭求助。尽管态度并不诚恳,但足以罕见地令人咂舌。
果然,对面愣神了几秒。
直到一阵甜腻得令人发慌的女声从电话那头漏出来——
“和谁说话啊?”
是梁韵。
下一秒,游赐能感觉到游铭应该是遮掩了一下。
“你先去房间,我有事。”
游铭的声音柔和了些。
游赐眼睫垂下,游铭对谁都是柔和斯文的,唯独对他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