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42)
拾掇好一切,手机闹铃就叮叮当当地叫起来。容艺按掉嘈杂的闹钟,把手机关机塞进书包,之后就挎起书包准备出门。
推开掉漆的木门,一阵潮湿的雨汽混杂着污泥的气息翻涌上来。容艺皱了下眉。
外面在下雨。
眼看就要到五月底了,但细细回想起来,这个月放晴的天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伏海镇的梅雨季就是这样的,像挤牙膏一样牵连不断,而且不接连下它个两三个月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往后撤两步,翻过门来,门背后挂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伸手把它摘下来,自如地按开伞柄底部的按键。
“哗”地一声,伞面被撑开。她随手把房门带上,脚步轻便,踏进雨里。
她走的很急,以至于——忘记了房间里那口做饭用的小锅还没断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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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十五班的教室在北幢教学楼的顶楼,它是整个伏海三中高二年级里成绩最烂,同时也是麻烦最多的一个班。
容艺挎着书包,一路上步子散漫,手里还拎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是她随手在校门口的包子铺买的。
这包子皮厚馅小,她咬了四五口,愣是没尝到一点肉沫,和馒头简直没什么区别。
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
她步幅轻盈,很快就拐过四楼楼梯角。可还没走两步,隔着老远,她一眼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高建明,身后还跟着他的得意门生项盈萱。
高建明是她的班主任,教数学,市级优秀名师。
他年过不惑,个子却不是很高,约莫只有一米六多一点。
而项盈萱有一米七,她拿着一本习题册跟在他屁股后面问题目。
哪怕她微躬着身子,一米七的个子也足以将建明衬的非常“娇小”。
建明戴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喜欢从眼镜缝里面看人,虽然个子不高,但眼神却极度犀利,带着一种极强的威慑力和压迫感。
他抬头纹很深,看人的时候,会皱成一个“川”字。
项盈萱毕恭毕敬地在向他请教题目。
他停下脚步,扫了眼习题册上项盈萱圈画出来的那道题目。
大约只看了三秒,他就有了解题思路,伸手用红笔划出一个关键信息,提点道:“看见这个条件了没?”
项盈萱一知半解地点头:“嗯,看见了。”
“三角换元秒杀。”
随后建明立即收回红笔盖上笔帽,就像收刀入鞘一般,动作利落,一气呵成,颇有一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风范。
一道困扰项盈萱半个小时的题,就这样被建明用三秒钟打发了。
“奥~原来是这样,我弄懂啦!”项盈萱十分配合,一串彩虹屁直冒,“高老师还得是您,你看看我,又忽略这么重要的条件了。”
就差没把“拍马屁”三个字眼挂脸上了。
容艺听见项盈萱的声音,顿住脚步,她不想和建明就这样撞上。于是几乎没带任何犹豫地就转换了方向,她准备下楼之后再从另一条楼梯上来。
宁愿麻烦点也不要和建明碰面。
可她刚背过身没两秒,项盈萱就眼尖地发现了她。
“诶,容艺,你来了啊。”
声音不轻不重,带着点甜腻的“亲切”。
容艺装没听见,脚步没停。
“诶诶诶,怎么还装没听见呢?高老师都看见你了。”
项盈萱嗓门故意放大了些,回荡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
这下想装没听见也不行了。
容艺索性摆烂,转回身,没带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对视间,项盈萱站在不远处,拿着习题册,眼睛里写满无辜二字。
要不是嘴角还带着轻蔑的笑。容艺真要下意识以为她不是故意的了。
建明一看见容艺,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声音也低了些:“回来就好好学习。”
语气中带着些无可奈何。
容艺点了下头:“知道了,高老师。”
“嗯,快回班吧,今天分班考别走再走错考场了。”建明皱着眉,不过语气倒还算友善。
上次期中考,容艺就走错了考场,得了个全科零分的光荣战绩,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班级平均分拉低1分多。
想到这件事,她有些尴尬,局促地把包子藏到身后:“好的,高老师。”
然后准备绕过他们俩个人回班。
可项盈萱的声音偏又“适时”地响起来:“咦,容同学,你怎么剪头发了啊?”
她手捧习题册,将一支笔撑在嘴巴下面,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故意作出一副好奇状。嘴角藏着一道没怎么压下去的笑痕。
事实上,她早就注意到了容艺的发色变化。
随着她这么一说,建明果然也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你这头发……”
容艺有条不紊地答:“太长了碍事,下学期就高三了,我想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上去。”
说完弯了弯眼睛,看上去温顺极了。
听不出来一点破绽。
项盈萱冷笑一声,心想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但建明没过多计较:“有这样的觉悟是不错,但也不能只做语言上的巨人。”
言下之意是告诫容艺要将努力的口号落到实际行动上去。
容艺还没来得及点头,项盈萱就又发话了:“容同学,你发色好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