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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10)

作者:余何适 阅读记录

“敬山道人?敬山道人?”沈今鸾无可奈何,连声唤道。

赵羡起初不敢应答,心虚不已,后来实在于心不忍,心中有亏,只得应了她一声:

“这、这是将军的意思……我就一条命,我也没办法啊……”

这一日来,他夹在一人一鬼中间,无论站哪边都觉得项上人头危矣。

沈今鸾除他以外再无人可以求助。既然这道士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只能端起威仪来,盯着他,郑重地道:

“我乃大魏皇后,你今次若不救我,我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赵羡一听,撩了撩道袍就差跪下来,道:

“你你你,你不过一孤魂野鬼,我虽对不住你,也给你立了牌位赎罪了。这人可不兴说,说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熟悉的唢呐声又吹响起来,纸糊的喜轿摇摆不定,纸人在轿内身不由己地晃动,如同在绝望的浪潮中翻涌逐流,找不到出路,只能被淹没。

“鬼相公娶了新娘就安生了,我们就能活命了!”

喜轿外传来蓟县众人的欢呼声,好似献祭了她的魂魄,就能换来一世平安。

“慢着。”

喜轿将要被抬出大门之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步入院中,一众手执火杖的铁甲军士跟在身后,大片熊熊的明光照亮了四野暗处。

“顾将军?”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来人。

沈今鸾心神一震,掀起眼皮,隔着珠帘看到顾昔潮带着那一帮亲兵堵在了院墙门口。

“顾将军,吉时已到,喜丧开场,我们将新嫁娘送出城去,嫁给鬼相公去!”

顾昔潮一振袖,仗刀而立,冰冷眸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淡淡道:

“我是说,要再办一场阴婚,但我何时说过,新郎是鬼相公?”

蓟县民众们瞪大了眼,四处相望,道:

“那新郎是谁?”

在神色各异的目光中,顾昔潮掠过一重又一重的人潮,直直走向那一座大红喜轿的纸人。

山风潇潇,火光幢幢,照亮了他一身赤红长袍,与纸人身上的嫁衣遥遥相映,珠联璧合。

在场所有人顿时大惊失色。

他、他他他竟是要自己做新郎!

第05章 拜堂

暮色低低压下来,挤尽了最后一抹日头,堕入巷尾檐边。小小的边陲蓟县正要沉入将夜的昏暗之中。

风雪沉寂,一切人语声戛然而止。赵氏祖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梁上昨夜的白灯笼已经撤去,换上了鲜艳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窸窸窣窣打着旋,灯笼的纸皮上,一个硕大的“囍”字格外刺目。

同一批披红戴绿的喜婆、傧相、抬棺人站成一排,立在院中,像是被什么人胁迫来的,同样瑟瑟发抖,面色发白,如同白日活见了鬼。

沈今鸾在喜轿中一动不动,茫然环顾。

足有半晌,她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那个身着喜服的男人身上。

只因,这一身明艳的朱红,莫名唤起了她对他些许遥远的记忆。

说起来,顾昔潮这个人,出身京都名门,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富贵公子,五陵少年,锦帽貂裘,全无杂色,华贵无双。

更不必说后来一战成名,是京都最是风头无量的少年将军,最后成了一身朱紫大缎的天子近臣,极盛之时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无论是少时意气风发的顾家九郎,还是那个与她朝堂斗法的顾大将军,都似乎与眼前之人截然不同了。

自从在北疆见到顾昔潮,他身上一直是一袭毫无纹饰的玄青劲袍,衣角已泛起了灰白的毛边。大氅上的裘毛也稀疏不匀,色泽杂乱,不知已穿了多少年,历经北疆多少风霜雨雪。

尤其,他整个人凝着一股无名的压抑和严肃,阴沉沉的,像是被云翳久久笼罩。

怪不得,当时京中盛传,顾昔潮早已死在了北疆。

而亲手用毒计将他送走的沈今鸾,夜深人静之时,一遍遍凝视他留下的朱紫朝服,心头恨意难消,只道他就这样死在北疆,真是便宜了他。

今夜,顾昔潮却褪去了沉闷而破旧的玄袍。一身赤红喜服反倒衬得他的眉宇更为冷厉,卸甲后的身姿高瘦清俊,犹带霜雪,如同一道寒芒在幽夜中照尽无边黑暗。

哪怕隔着一头喜帕,只可见一道侧影,她都能在重重人影中认出他来——正如昔年金銮殿上,她遥望泱泱群臣,总能一眼看见他的身影。

此刻,那道身影正向她走来,每近一步,他身上的赤红便越是浓烈一分,渐渐与记忆中重合。

本来,喜轿里的沈今鸾亦如当年那般端庄雍容。

直到顾昔潮在喜轿立定,她才从巨大的懵怔中回过神来,素来从容的神态难得流露出一丝慌乱。

他竟是要找她这个纸人拜堂成亲!

无论生前死后,沈今鸾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

“你、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人群里的蓟县族老们同样地震惊万分,慌忙站了出来,重重敲了敲拐杖,指着顾昔潮怒骂:

“顾将军,这是鬼相公的人!你竟敢动鬼相公的人,此是逆天而行啊!……”

“我偏要逆天而行。”

面对千夫所指,顾昔潮冷峻肃杀的面上微微一动,竟是笑了一声:

“你们不是说,顾某前日坏了鬼相公的婚事,会遭报应,可这一日来,顾某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那我便好奇一回,若我直接强娶,那位鬼相公,该拿我如何?”

语调轻浅,尾音低哑,扬起的唇角犹似挑衅。

顾昔潮不过寥寥数语,沈今鸾已将他这一场戏彻底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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