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206)
“秦二哥带着所有的北疆军跟着他们去了云州,万一……这可怎么是好?”
沈今鸾摇了摇头,道:
“云州,顾昔潮势在必得。”
他十年前就与元泓立下了生死状。就算不为北疆军,此次云州唾手可得,此战大胜于陇山卫、于顾家、于他的声望,有百利而无一害。
赢得云州,他的军功,顾家声望,只会更甚从前。
她十分肯定,顾昔潮定会不惜一切夺回云州。
然而,今日她雷厉风行,清点了顾昔潮留在朔州的兵马。才得知,他只带了一半的陇山卫去了云州。
剩下的陇山卫留在朔州是要做什么?
沈今鸾一直没想通。
顾昔潮对云州此战的布局,疑点重重。
她望向城楼后面迷雾弥漫的刺荆岭。
真想去见他。
可又马上否定这个念头。
她时日无多,身上肩负沈氏翻案的重任,京都旧部,三万冤魂,无法背弃。
况且,顾昔潮深入刺荆岭,征战正酣,她一个鬼魂,无法助力战局,就算来到他面前,单凭柜中一枝风化的春山桃,又能说明什么?
他会不会又像十年后重逢再回她一句:
“娘娘记错了,我不曾送过桃花。”
用新的谎言搪塞过去。
关心则乱。精于算计的皇后沈今鸾竟也有技穷至此的时候。
夜风阵阵,沈今鸾听到破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抬眼,看到疾奔而来的贺三郎。
“十一娘,不好了!你让我盯着朔州城里陇山卫里的动静,他们出动了。”
沈今鸾神色一凛。
这几日她已然发觉,以她跟随父兄多年的军中经验,留在朔州城中的陇山卫,总有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人心惶惶,军心不定。
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面对贺毅,拧着眉头,疾声问道:
“怎么回事?难道是刺荆岭战况有变,陇山卫出动去援顾昔潮了?”
贺三郎上气不接下气,道:
“不是。是我看到留在朔州的陇山卫精锐,准备护送几个羌人,这会儿是要出城了,说是要入京。”
又是羌人。沈今鸾蹙起了眉头。
她突然想起,顾昔潮出征之前,曾摊开刺荆岭的布防图,与她一道推演此次云州的战局。
当时,她和他唯独针对羌人在此战的布局,有过争论。
当年她的父兄,今朝的顾昔潮,都倚赖羌人。
顾昔潮似乎对邑都等羌人很信任,这是她最不放心的一点。
沈今鸾心乱如麻,当机立断,对他道:
“正好,我们也要入京。也暂时用不了你贺家姑母的人,那就经由羌人队伍入京。”
四更天,夜幕擦黑,朔门城楼上反射着守城将士甲胄的银光。
城门口尘土飞扬,似有几匹快马刚疾驰来过。
沈今鸾赶过去的时候遥遥看见,一大队陇山卫护军带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幼童上了一辆马车。他们的身后,几名羌人被拦下,不停地叫嚷着,面上愤愤不平。
贺三郎和这些羌人在云州牙帐有过几日交情,此前也同住在朔州城外的羌人部落里,算是点头之交。
他趁护卫不注意,上前靠近羌人,指着出城马队,悄声问道:
“几位弟兄,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羌人横眉冷视,啐了一口,道:
“你们趁邑都大哥和莽机兄弟不在,趁机要把我们的小羌王带去京都,当你们皇帝的人质。你们大魏人,就从未信过我们。”
“简直是欺人太甚!”
“若是我们桑多有个三长两短,邑都非要砍下你们将军的头颅不可!”
沈今鸾穿过马车的帘幕进去一看,里面坐着一个头戴羌族傩神面具的孩童。应该就是阿密当唯一的儿子桑多了。
按照本朝惯例,归顺的部落将王子送去京都为质子。
即便是惯例,她心中仍是不定,对贺三郎点头示意。
贺三郎心领神会,凭着一身陇山卫的甲胄,混入了这一队出城的军士之中。
护卫羌人的陇山卫并没有认出他面生,只是连夜疾行赶路。
出了朔州城,队伍一路疾驰,行色匆匆,一刻不停,从黎明行至入暮,来到城外一处歇脚的驿站。
沈今鸾让贺三郎混入陇山卫之中,打探消息。
她飘至马车侧边,看到桑多下了车,被一名矮小的军士护送着,进入其中一间客房里休息。
那孩童的脸一闪而过。
沈今鸾看到了他的侧脸,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她飘过去,跟着二人进了房内。
房内只有桑多和那一名陇山卫派来守护他的军士。
两人差不多高矮胖瘦,一同坐在炕上,要不是服饰不同,很容易认错。
春日里已有几分炎热,桑多摘下了傩神面具,自顾自倚靠在炕上,暗影笼下,显得有几分阴沉。
房内漆黑,那名陇山卫护军开始忙前忙后整理了行装,天色暗就点燃了灯台。
摇曳的火光打在孩童的脸上。沈今鸾看到了他的面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周贵?”
她唤道。
周贵抬起头,听到了鬼魂唤他的名。
……
蓟县周家幼子周贵,痛失慈母之后,由顾昔潮相救,养在他的陇山卫中。
由于年纪尚幼,筋骨还未长开,周贵只操练,还不能上战场。自从羌人归附之后,他受顾昔潮指示,负责照料年纪相仿的小羌王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