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266)
“为了我儿,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就算杀了你,背上杀孽,也要将我的辙儿夺回来。”
沈今鸾俯视着挣扎的女人,目光哀悯,缓缓摇了摇头。
“我自小离开北疆入京,几年见不到阿爹和阿兄。亲人生离,这种痛苦,我心深受。”
她为后时虽然对朝堂异己心狠手辣,残酷无道,可她心底有一块最是柔软的地方。
那里藏着幼时北疆的春日花开,除夕和父兄放炮仗的响声,还有二哥偷偷塞给她的饴糖甜香。
因为这样浓厚的亲缘,她同样也见不得骨肉分离。
沈今鸾望着底下的陈妃,淡淡地道:
“其实,我死的那一日,本打算禀了陛下,将辙儿送回你身边,母子团聚。”
“可惜,你没等到。”
这一句,陈妃登时愣在原地,松了劲头,整个人像危房坍塌了下来。
她的目光漆黑空荡,映着皇后翩飞的衣袂。
眼里的这个女人,是皇后,又不似皇后。
她不像一个寻常妃嫔一样在意皇帝宿在哪个宫中,使劲浑身解数去夺得君王的宠爱,甚至数次推拒君王下榻永乐宫。
起初,她以为她只是假仁假义,后来才知,她是真的不在意。
皇后的那一颗心,从不在皇宫,而是长久地留在了千里之外的北疆。
那里埋了她的父兄,所以她才入宫,不惜一切地要为他们复仇。
君王之爱,不过是她利用的手段,而非目的。
可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君王最深的宠爱,连唯一的儿子都要给她,如此,才最是可恨!
一想到她早已死了,陈妃拧紧了袖口,经年的冻疮又痒又痛,心头亦是既痛苦又痛快。
一道淌血的刀尖映入眼帘。大将军已提刀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刀尖的血滴落在她脖颈浓艳的镶绣上。
“你怎么害死的她?”
陈妃浑身发抖,又像是压抑不住喜悦,胸膛起伏不断,得意地笑:
“永乐宫里,有我的人。”
沈今鸾面无表情地道:
“我求托巫女,那一只为父兄求来的巫蛊,也是你的人掉包成元泓的生辰。”
陈妃点点头,笑得嘲讽:
“陛下不幽禁你,我哪有机会下手啊。”
陈三儿自小习惯在夹缝中生存。只要帝后的裂隙深一点,再深一点,她便无往不利。
“多亏陛下狠得下心,收走你的凤印,撤走你的守卫,折断你的左膀右臂,给了我可乘之机。”
陈妃摩挲着手指,笑道:
“你那一碗药里的毒,只需那么一点点,你就能见到你父兄了,哈哈哈——”
沈今鸾却变了脸色。
她缓缓地,迟钝地望向顾昔潮。
顾昔潮也在看她,身影凝驻,眉目之间除了深切的沉痛,还有阴森戾气。
沈今鸾记得死前那一碗浓黑的药,曾经以为是顾昔潮下毒害她。
重回北疆和他第一回 对峙就已发现,她绝不是被毒死的。
她的魂魄死得很干净,面容也干净,唯有袖口有丝丝血迹。
陈妃想要毒死她,却没能杀了她。
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沈今鸾感到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半,脑中一片空白,死前模糊的记忆一点一滴,破碎地涌现。
“不对。”她眼角寒光一凛,低声道,“元泓将我幽禁永乐宫,你的人根本进不来,怎么给我下毒?你撒谎!”
“不是你杀的我……”
陈妃面上出现一丝慌乱,失声嚎啕,重复地道:
“没有别人,就是我,只有我!”
沈今鸾皱紧了眉头,微微仰头望向永乐宫四角的天空,被巍巍宫墙划开,被尖锐飞檐刺破。
没由来地,胸口窒涩,指尖也泛起灼心的痛。
她想要回忆什么,头疼欲裂,眼底渐渐浸入一片黑暗。
一阵天旋地转,她失了力气,踉跄着跌倒,落入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
顾昔潮扔了刀,将她搂在怀中。她搭着他结实的臂膀,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对陈妃动手。
一旁禁卫伺机一拥而上,扑上来,救出了刀尖下几欲昏厥的陈妃。
他们护着疯癫的女人匆匆忙忙撤出了永乐宫,还留了几人守在宫门口,防着大将军再追上来。
只见大将军一寸眸光也没留给他们。他将皇后打横抱起,步入内殿,身影消失不见。
……
静夜不静,月色凄迷。
沈今鸾睁开眼,看到帐顶那一方华丽的鸾鸟藻井。
十年前,看了无数个深夜的相同纹样,落入眼中,她神思恍惚,心口直跳,手张开又攥紧,想要抓住什么。
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住她发抖的手背,指节瘦长,沉稳有力。
她抬眸,撞入男人暗沉沉的眸光,他身上的气息令她觉得安定。她反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无比真切的温暖,那一场噩梦已经过去了。
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男人的身旁,一道伛偻的影子,立在帘后,头发覆面。
沈今鸾瞪大了眼,看着那一道熟悉的轮廓,眼里泛起了水光。
“她是琴音。”顾昔潮声音低沉,“是有人知道我留宿永乐宫,故意让她来这里的。她,或许知道你的死因。可是她……”
沈今鸾起身,拨开女人蓬乱的发,看到一张干瘦无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