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55)
骆雄张口就来也就罢了,没想到这新来的羌人也口若悬河,像是对顾昔潮很是了解,说得跟真的似的。
见顾昔潮一直一言不发,北狄人将信将疑,并未全然信服。
邑都用手肘抵了抵顾昔潮示意他,压低声音催促道:
“你快说,是不是啊?”
良久,顾昔潮终是点了点头,道:
“内子早逝,请诸位不要惊扰亡灵。”
阴风拂过他鬓边的银丝,幽深的目色缓缓浸入黑夜。
骆雄也没闲着,故意压低声音:
“你们别小看了这纸人,这是我们南边人的禁术,纸人有灵,不得擅动,会招来鬼魂……”
为了让这队人脱险,沈今鸾也只能照着他所说,装模作样地拂动起一阵阵阴风,逼得一众北狄人后退几步。
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看向那个雪地上的纸人。
这纸人邪门得很,只一靠近,便感觉到阴风迎面四窜,森冷之气直直钻入人脊梁骨。
想起男人那句“惊扰亡灵”,北狄人本就十分惧怕中原的巫蛊之术,便不再细查,挥挥手放行,命令邑都赶紧将这队人马带走,自己则往南面巡视去了。
想起自己的纸人被说成了他什么早逝的娘子,沈今鸾心中不快,看着面色沉郁的顾昔潮,更加无语了。
明明吃亏的是她,为何他倒是比她还难受的样子?
沈今鸾心头疑惑未解,趁人不注意,她低声开口质问道:
“这些羌人为何会帮你?”
顾昔潮只道:
“他们若不帮我,北狄人会一并将他们捉拿,严刑拷问。”
沈今鸾心道,顾昔潮向羌人隐瞒了身份,若是说摆明是大魏军主将,羌人定会杀了他献给北狄可汗邀功。
他此言虽是有理有据,可是此事疑点颇多,她仍是心中不定,不再追问,只默不作声地继续观察。
邑都追上了顾昔潮,佩刀抱在胸前,道:
“这么多年不见,你一会儿和我再打一场。这一次,我未必还会输给你。云州第一勇士的名号,该是我得的。”
“不过虚名,让你又何妨。”顾昔潮目视前方,语气轻浅。
邑都拳头重重拍了拍胸脯,粗声粗气地道:
“不行!你难得来一趟,我要和你再切磋一次,这次换我把你打趴下,让整个部落里的人都看见,我才是第一勇士……”
一路上,邑都和一众羌人都对顾昔潮一行人很熟络,时有寒暄,如道家常,看他的目光很是钦佩,像是认识很久了。
行了几里路,到了羌族部落里,遥遥可见毡帐上的积雪化了大半,露出洁白的毡顶。
入夜后的部落,一排排火杖熊熊燃着,灯光通明,亮如白昼。木栅栏内,牛羊驮马,听到人声散开来,驼铃轻响,一声声撞进了夜色里。
部落里的守卫见到邑都带人回来,将人迎入了营中。顾昔潮一行人步入营中,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放在手中的活计,自动地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我去禀报首领,你先去帐中等着。”邑都语罢,大步走向远处部落正中的那顶最高大的毡帐。
顾昔潮行至一处大帐子前,亲兵守在帐外,他从马上抱下纸人,取了那个宝贝的兽皮袋,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并未点灯,一片漆黑晦暗。数尺高的厚重幔帐密密匝匝,将当中的胡榻帷幄圈起来。
一条羊毛毯铺设在胡榻上,旁边一对羊角装饰上放着一把弯刀,中央的炉火烧得很旺。
顾昔潮将兽皮袋放在一旁,而后转身离开帷幄,在火炉边卸下了肩甲。
头顶悬有经幡似的五彩布条,横亘在前,风吹帘动,鼓动作响。
此间寂静。习惯听她评头论足,而她这一回已沉默很久了。
顾昔潮心下一沉,看向纸人。
呆板的纸人犹在,不过一个死物,里面的魂魄已不见了。
下一瞬,一阵阴风从帘外猛然袭来,头顶的幡布乍然狂卷大作。
床头羊角上的那柄弯刀嗡鸣不止,骤然出鞘,锋刃直向他而来。
顾昔潮一偏头,那白刃在刹那间拂过他的鬓发,几乎是贴着他咽喉而去,直到刺入他身后的木桩上。
刀尖入木三分,只距他耳后一寸,杀意凛冽。
顾昔潮缓缓抬眸,目光掠过幔帐,只见那一缕魂魄正坐榻上,端庄孤傲,冷视他的目光,一如昔日金銮殿上。
他劲臂一旋,从木桩里拔出刀,缓步走向胡榻。被刀尖刺穿的幡布碎裂翩飞,如流水一般在眼前淌过,消逝,微微拂动他散落的一绺鬓发。
他在她面前立定不动,面色从容:
“娘娘又要杀我?”
魂魄幽幽盯着他,声音比刀锋更冷,如扼咽喉:
“顾昔潮,你好大胆子,身为大魏边将,竟敢私通羌人。”
“之前在蓟县,你对羌人图腾如此了解,我就当你知己知彼,并非怀疑。”
“从蓟县到云州,路上如此多岔路和陷阱,你一次不曾走错,显然是来往多次。在林中特意用马粪点燃的篝火,也是与羌人约定好的信号。”
“更不必说,你羌语流利,而且这一路上那些羌人对你的态度,绝非寻常。此地,你也定不是第一次来。这毡帐不是现搭的,是羌人早就特意为你安置的,里面的摆设,都是你最惯常用的。”
她指着床榻,那把刀原本放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