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71)
流矢接连不断,直朝这群人“嗖嗖”而来,杀机四伏。
邑都躲闪不及,大臂中了一箭,闷声跪倒在地,被几个同伴不由分说强行拖去了河岸。
他意识迷糊,最后回望一眼,远处岩石下那个被抛弃的孤零零的纸人。
眨眼间,歧山部人已追至那一处岩下,为首那一道人影停下脚步,朝着纸人俯下身来。
他摘下四目鸟兽的面具,高大的背影覆住了矮小的纸人。
纸人纹丝不动,任由被那人拾起,唇边那一抹笑靥诡异如初。
如有怜悯,如在嘲讽。
第28章 焚香
夜色黢黑, 密林风动。
顾昔潮撑刀立在一株枯藤背后,看着那个人哼着小调,往远处火光走去。
阵风掠过, 小调停了,那人回头一看,暗黑的林中不见人影。他摇摇头,只当是错觉, 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肩颈忽地一凉。
一把寒光闪动的刀已架在脖颈。
“别动。”
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立在他身侧, 衣袍上透着几丝猩红。
他来不及喊出声,已被拖至密林深处, 刀尖一直抵紧他的咽喉,命悬一线。
“带我去找弥丽娜。”
人声低沉,像是负了伤, 目光却比颈上寒刀更为锐利。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那人神色一惊, 叫苦不迭,忽指着远处的火光道,“傩师大人知道, 我曾亲眼看见他和她说话……”
男人开口, 气息掺着一股浓重的血腥:
“你亲眼看见?那弥丽娜是何种样貌, 有何特征?”
刀尖已在颈下抵出了血, 那个人惊恐地应道:
“当时, 我是偷偷躲在墙后,隔着墙只看见傩师朝着对面说什么‘等你好久了,你怎么不来……’之类的话, 我从来没见过傩师这么温柔的样子,古怪得很啊。”
他指了指远处重重火光的那片阴影, 道:
“你去找傩师,他肯定经常见她。我是真不知道啊……”
那人话音未落,已被一肘击在脑后,晕倒在林地里。
顾昔潮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荒草丛生,不见人迹,无月无光,阴煞异常。唯有那一处火光,明明灭灭,像是在蛊惑着来人。
未走出几步,顾昔潮停了下来,忽一侧身,劲臂一抬一收,一把擒住了身后跟踪之人。
“你没走?”
看到来人熟悉的络腮胡,顾昔潮一皱眉,放了手。
邑都喘着粗气,垂下眼,双拳紧握道:
“兄弟,我对不住你……”
顾昔潮掀起眼皮,看到邑都手里只有一把刀,血丝密布的双眸腾起戾色,声色阴冷平静:
“她人呢?”
邑都听出他平静语气下暴胀的怒意,叹了一口气,头垂得更低:
“你交给我的纸人,被那个傩师阿德带走了……”
待他说完经过,四面无声。凄白的月光映着顾昔潮的轮廓,眼下泛青,冷厉的目光里暗涌着血色的潮。
他立着不动,风吹红袍,下颔紧绷,一缕淤血忽从唇角缓缓溢出。
“顾九……”邑都面色惊慌不已,却见他别过头去,木然地拭去了淤血。
“你受伤了。”顾昔潮看到他大臂上数支断裂的箭矢,“谁的命都是命。”
“你也只想活下去,我不会怪你。但也不会原谅你。”
邑都咬咬牙,道:
“我找回来,就是跟你去歧山部。我未守誓言,死也和你一道死在歧山部。”
男人轻描淡写回绝:
“你体力未恢复,跟着我不过是我的累赘。”
“顾九……”
“你走吧。”
邑都不甘地抬眸,视线扫过顾昔潮的刀,寒意窜上脊背,莫名哆嗦一下。
周遭一片死寂,男人正漫不经心地抚弄刀尖,唇角那抹淤血将他泛白的唇染得深红。
一身本是喜庆的大红喜袍,如地狱烈焰一般在风中涌动,亦像是被尸山血海染透,杀意尽显。
……
“叮叮——”
一阵铜铃轻响,震耳欲聋。
沈今鸾睁开双眸,一眼看到的是地上一张张的四目鸟兽面具。
四面的木桩之间串联着发黑的古银装饰,传统的羌式,陈旧却精美。系在桩上的绸幡,原本的殷红褪了色,残破不堪,暗沉如鲜血干涸。
无尽绸幡之下,一道消瘦的身影举着燃烧的火杖,腰际悬着的铜铃正在一下一下地闻风作响。
她微微敛袖,袖中的手攥了攥,在纸人里坐直了:
“你果然能看见我。”
阿德转过身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
“我自小右眼有异能,可以看见世间的鬼魂。”
沈今鸾虚了虚眼,好整以暇地往后倚去,道:
“所以,你便以捉鬼为乐?”
“可你捉了我,又能奈我何?”
自她魂魄离开纸人去偷了地牢钥匙,又回到纸人里,其实顾昔潮并未再贴上符纸。
因此,邑都抛下了她逃命,再被这个傩师捡走,她的魂魄本可以脱身逃逸。
但是她顾念纸人里藏着那唯一一颗解药。
虽然顾家人无情无义,但她不能出尔反尔。
再者,虽然自她回北疆之后,感到魂魄日益充盈,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为强盛,再无失力之感,但仍顾忌赵羡的忠告。
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在纸人里蒙混一日,便是一日。至少顾昔潮惦记着她的解药,还要为她所驱使。
阿德一步一步朝纸人走来,倒颇有些风度翩翩的意味,只定定看着纸人的目光有几分狂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