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知我意(108)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裴适咬牙坚持着,两双手紧紧扣住桌几。
“嘭!”
可还是倒了,不光他倒了,这次就连身下的轮椅也没有骨气了,趁势转了半个圈,靠在裴适背上。
“晏公子,” 一听到房内的动静,门外看管的侍卫就破门而入,生怕屋内的人无端端自尽。
裴适靠着轮椅背,低着头,声音哑哑地说道:“无事。”
说着,推开就要扶他而起的侍卫。
侍卫虽然被推开,可他还是站在这里没走,他有几分好奇晏公子如何医治自己,当然更多的还是——若是晏公子在这屋中出了事,他也活不久了。皇上的药还握在他手里呢。
这样的情形发生了不止一次,裴适对他人好奇的目光已然熟悉。
求生,没有什么不对的;他此般潦倒的求生,也没有什么错。
裴适侧身,用臂膀上的力扶正轮椅,又颤巍巍着身扶稳,慢慢慢慢坐了上去。
那侍卫以为这就没了,心中不免升起一股轻视之情,欲要离开时,却被轮椅上的人叫住:“那位书生如何了?”
“回公子,这书生进了牢狱却安安分分,没说认识公子的事。”
裴适点点头,又吩咐道:“去外面买些饭菜给他,今夜我要亲自审问。”
虽被看管,但他还有几分权力,而这权力,便是程护为他求来的。当然更多的还是,皇上的药方全在他一人身上。
他的父亲从前只学着制毒,但任他怎么学,都没有一点天分,只学个一知半解。如今皇上重病,无人敢顶着自己的项上人头说自己能治得了。
不过,朝堂之中,总有人为着一方荣耀,敢铤而走险。
裴适的父亲便是如此。
就在裴适被四皇子任命到陵城附近的都城兰县时,正好和他的父亲在路上相遇。
他的父亲一见到他,便为当年的错事道歉,连连捶胸顿足,诉说自己不是个好父亲。如今他实在后悔,说着说着,裴适就陷入了睡眠,再醒来时,腿被废了,没有半分力气。
再之后,他那无所不用其极的父亲逼迫他,让他为赵国皇上赵贞治病。
已经入冬,寒风冽冽,毫不留情地冲进屋内,灌进轮椅中男子的袖口。
冷风顺着袖口,一路钻进他的脖颈,裴适恍然清醒。他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扔给站在门口的侍卫。
这侍卫顿时喜气洋洋,心中不免唏嘘道:“公子可真大方。这一锭银子购一个月的伙食了,真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侍卫一走,裴适继续撑着桌几,放下腿,攒积着本没有的力量试图站起来。
如此这般反复,一直到初冬的日子里少了几分冷意。他的背上、手心还有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去看沈荔前,裴适着人烧一桶热水。
他如今汗涔涔的模样,可不能这么就去见她。
落在搀扶他洗澡的侍人眼里,却只觉得是见了鬼了,“公子从前都是自己洗澡,怎么今日就要人帮他洗了。”
另外一个侍人小声说道:“公子从前自己沐浴,得花费一个时辰。有人伺候他洗,肯定很快就洗好了。看公子今日这样子,应该是想通了。”
“就是呀,有人伺候多幸福。哪像我们,成日伺候主子,做牛做马累的要死。”
侍人说完这句话,忙提了一桶又一桶的温水倒进浴桶里,又小心翼翼扶着裴适下了水。
这一次他进浴桶,浴桶里的水终于不迸溅出大朵大朵的水花了。
眉宇中的凝重终于少了几分。
然而,等裴适进了狱中,待他看清槛内的女子,实在让他大惊失色。
此时,她靠着一个角落,抱起胳膊埋着头睡着,手指被夹得分外红肿。
她还是受了刑。
“打开。”
裴适命令道。
“这……,” 狱长一脸为难,今日点珠姑娘吩咐,可要好好看着这位小郎君。
一把匕首出刃,狱长还没反应过来,匕首已经在脖子上架着了,狱长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这匕首要是再深一点,他的这条命就没了,为了这等事,有什么必要只听从点珠姑娘而放弃生命的。
狱长颤抖着答应了,就要开锁;但脖子上的匕首并没撤走,仍靠近他的脖子。
“哐当”一声,锁开了,锁链顺着槛滑落。
裴适这时才撤走匕首,继而吩咐狱长在门外等着。
就在轮椅吱吖吱吖地走近这件牢狱时,沈荔已经清醒过来了。这时,她抬起头,看向门口的裴适。
沈荔今日只伤到了手,腿脚倒是没有半点受伤,她起身,慢慢朝轮椅上的男子走去。
轮椅上的男子一脸镇静,但内心生气极了,她一个人从长安走到陵城,是多么危险的行为。
“裴公子?”
沈荔走到他面前,半跪着身子,仰起头说道。
“你走来的?”
裴适自然知道她不是走来的,可鬼使新差地非要问上一句。
“我找的马车,三日就到了。” 沈荔答道,又小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不是赵国的普通人。”
“明日里,我想办法找虞临渊将你送出去,你莫要再来寻我了。我如今自身难保,你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
“我想办法救公子出去!”
沈荔抓着他的手,激动说道。
他曾经三番五次提醒她。十年前,还救了她一命;十年后,她会找到办法治好他的腿,帮他出去。
“听话!”
裴适语气冰冷,但是那颗眸子深处却闪着一颗明星,温暖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