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知我意(131)
赵眉赵老太太已过了耳顺之年,一时之间说了许多话,身子也着实疲惫,便抽出手抱着手炉暖手,让碧清扶着她离开了偏厅,末了,临走时背对着屋内的人说道,“相公,我先回屋休息了。”
一面说着,一面遣散了屋内屋外伺候的侍女小厮。
碧清是新来伺候赵老太太的侍女。老太太预备等孙女回到洛阳之后,将她安排到孙女府上管事。
任是碧清打听并了解了许多赵老太太的喜恶,可她仍不解其中意,轻声说出了心里话,“老爷一个人在屋子里,需要安排人在外候着吗?”
“不必了。”
赵老太太摆了摆手,将手中沾满泪水的锦帕递给碧清送去洗。
老头子原谅了圣上,释然了鞭挞的侵犯,可从始至终还没原谅她自己呀!
口干舌燥说了那么多,还是不肯握住她的手。要是不走,恐怕火炉上的信纸要被烤干了。
老头子一直低着头,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讲……看她今天还和他讲话么。
屋外拖沓的脚步声渐渐离地远了,等没了声息,程相国才睁开了眼睛。
书信被烤得烘热,已出现了淡淡的黄色痕迹。
紧忙之下,程相国伸手拿起炭炉上的书信,不顾手上的烫意,牢牢抓住信封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
看到第一个字,程相国只觉得头晕眼花,又信手撤了身下的矮凳,直坐在地上。
正撩起衣摆坐下,只觉得手摸到了什么,湿漉漉的。
不知什么时候,黄花梨地面上多了一滴一滴的水珠。他伸手一看,这不是眼泪是什么。
程相国摩挲着手指上沾染的泪滴,往边上挪了一挪,坐在矮凳上看着地面上的几滴泪。
死老婆子又背着他哭了,这一次比上次还熟练,他竟连一句哽咽的声音都没听到。
“她自己都放不下,还好意思说了许多话安慰我?”
程相国看着手中的信,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程相国再睁开眼时,只看到信上绽开了梅花点大的雨滴,打湿了字迹,字迹被晕染地分外模糊。
侍人得了老太太的命令,往青花罗汉图葫芦瓶插入新摘的梅花,不经意间,看到火炉上的信纸还在。
然而字迹不清,分外模糊,炉火也将信纸烤的黄澄澄。
等侍人插好花后,就看到信纸上的晕染已成了一幅画,画上画着一个稚童和大人,稚童活泼可爱,大人可亲。
这几日,沈荔也收到了一封一封从洛阳来的书信,信封写着:孙女沈荔亲启。
笔迹陌生,却苍劲有力。
沈荔呼了呼手,一面走一面打开看着,她是在好奇与心切,尚未谋面的祖父和祖母会在信中说什么。
书信中大多数都是有关父亲的事迹,诸如父亲几岁去了燕国,为什么离开赵国,赵国面临的情势如何。
书信的末尾总会画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大人,小女孩吃着糖葫芦,大人则是抱着小女孩看社戏。
然而,寄来的六封书信中,除了最后两张书信纸面干净,前四封字迹有些模糊。
祖父任赵国宰相,信差大人定小心护住才是。
沈荔提着裙子小跑到了角门口,朝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驿使大人,这一路下雪了吗?”
送信的差役正要离开,听到有小姑娘叫住她,停马回道,“姑娘,这一路无风无雨,我来的这一路,都是晴天。”
既然无风无雨,何来浸湿的字眼。
难道是因为祖父和祖母喜欢喝茶?
图之
裴适回到西跨院时,日晷已经指到了未时三刻。
身后的侍人手提着一金丝楠木的食盒,盛着三层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糕点。
秋月见了,忙从小厮手中接了食盒过来,让丫鬟去厨房送话不用准备今日的午膳了。吩咐毕,便垂首等候在一旁。
秋月和冬芜二人尽将公子离开这几日的事情,细细陈述起来,“姑娘今日收到了程相国的来信。昨日里,姑娘在看书,写字。前几日里,姑娘也是同样的安排。只不过,沈姑娘这几日找了许多药,似乎是在研究什么……孟大人这几日不曾来过,只是让厨房变着花样给姑娘送去许多食物。奴婢都已用银针验过,无毒。”
话毕,陷入一时的安静。
过了一晌,裴适挑了挑眉,笑问道:“你们二人不想在这里待了,现在就拿包袱走人。”
看书?
看的是什么书?
西跨院只不过是他暂时的落脚点,书房中放着的一面书几乎都是兵书和史书,仅有三本诗词歌赋。
可他记得清楚,沈荔看到他书房的一面书时,面上露出的震撼与……一丝嫌弃。她是一点也看不进去这些书,更喜欢医术野史罢了。
听到公子的发话,秋月和冬芜二人心中慌乱,不知所措。
但秋月面上仍是淡定,低头回道,“回公子,方才说的多,奴婢还未说清楚,沈姑娘这几日在给裴姑娘抄写有趣的话本。这话本,是孟大人从前所写。”
“不记得我临走时交代你们什么了?”
“去领罚吧!”
“她们有什么错?”
裴适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叫住了他。
说话的人面上冷淡,冷眼看着他,裴适将轮椅推的近了,好声解释道,“她们知情不报。”
“裴远之!”
沈荔望着他的眼睛,冷冷说道,“我们相处这么久,你明明知道我这人最讨厌别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从前张氏是这样,你如今怎么和她一样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