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知我意(17)
比如,中药再苦,能有人生的半分苦吗。中药苦,尚且能医病,再不济,也可以吃颗蜜枣甜一甜。倘若人的一生苦了,找些甜处来,却是得海里捞针,苦中寻乐,或者自行造点乐趣。
不过,在不久的日子里,她推翻了自己年幼时的这番结论。
“母亲来过吗,阿福?”她喝完药用盐水净了净口问道。
阿福犹豫说道:“姑娘,今早夫人来过了。可是……”
她假装难为情地说道:“姑娘,是夫人身子不好,这几日还是咳嗽,还咳出血来。”她说的可是实话。
“姑娘不必担心,夫人让你好好养着病。待好了,再去找她。”
阿福说话吞吞吐吐,不大自在。可是为何?
……
而此时的另一厢,内院正厅里。
沈素先是躬身请了安,就坐在一旁的金丝楠木圆凳上。
沈氏见他在屋子里待了半晌,不说话,也不走,也看不出半点不妥的神色来,正要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这半晌的日子,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的母亲,吃斋念佛的母亲,却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来惩罚沈荔。
觉察到沈氏盯着他的目光,沈素才说道:“母亲,你为什么要挑昨天这个日子?”
沈玉今日一见到他,偏偏说起昨日沈荔受罚的事情来。没想到,为了惩治沈荔,母亲见昨日天气云涌四起,知夜里会下雨,竟然挑了昨日,让沈荔淋了一夜的雨。
他的儿子今日这般直白的问起话来,像是质问一般,当即有些生气,“我儿,你怎么知道这事?”
不过,这是内宅事务,又何必给他说清这些事情来,转念一想,复又温和地说道:“这也并非我的本意,只是你父亲,你知道你父亲最看重名声。这沈荔反而出去当了沈家的家当来,朝中有人看到了,你父亲被嘲笑了一番。”
“想我沈家再怎么没落,也不至于出去得当了家物。你说,你父亲知道了此事,能不当天就训斥她吗。可是她性子倔强,不服软,又并非我们沈家所出,和你父亲也不亲近。”
自然,她被罚跪是应该的,淋雨也是应该的。
恐怕并非如此。
他有私心,沈父有自己的私心,那母亲的私心是什么?
“母亲,那沈荔为何出去典当?”母亲会说真话吗。
“你也知道沈荔那丫头啊,喜欢看医书,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去买了些药材,可买的药材,一个比一个的珍贵且难寻。”
“母亲,那沈荔为何去外面买药?”家里没了药材吗。
沈氏看着她的儿子,听到他的质问,心上一惊,“我儿,你今日怎么说起话来如此咄咄逼人。”素儿,是知道什么了吗。不,这件事,谁也不知。
母亲变得陌生起来了。
沈素笑了笑,不过这笑意不达眼底,“母亲,是孩儿不该过问这事。父亲罚跪三妹妹这件事自然有父亲母亲的理由,万事还是以沈家的名声要紧。”
沈氏正寻思如何解释后面的话,不料沈素话锋一转,就当没事一般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对了,母亲,国公府的二公子与四弟像极了。”
话音刚落,只听什么声音哐嘡一声响。
妒海生波
外面有东西摔落,沈氏转身看去,一个侍女慌慌张张走进屋子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你没听到什么?”
沈氏冷冷看着打碎茶具的婢女。
“奴婢,奴婢只听到说什么像极了,奴婢也只是刚才进来准备侍奉夫人的。”她可不敢说她方才听到的是国公府二公子和自家四公子像极了。
昨日,她们耍牌喝酒时邹婆子昨夜说的话,她醒来也还清晰记得。没想到大夫人每日吃斋念佛,竟对二夫人这般用心。想到此,她更低下头来,急切地求饶着。
“算了,你下去吧。”
这潘丫头跟着她也五六年了,一直都衷心侍奉着她,长得艳丽,但这么几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来,比如引诱老爷和府上的公子。
“奴婢多谢夫人,奴婢重新打些水来。”潘丫头忙不迭的磕了几个头下去了。昨夜的事,别人问起来,她只装一概不知。
自这婢女进来,沈素一直打量着她。他如今已经十七有余,结交的不乏皇家贵族,跟在他们身边这种事情也见得多了,岂看不懂人心。
此时日暮黄昏之时,日光照出影子。
他早已留意到方才的婢女在此听了大段的话,直到听到他最后说相似的话来,方才那位婢女惊慌失措乱了阵脚。
不过,裴二公子与沈阔长相相似的事情估计很快会传遍朝野,长安城上下官员恐怕人人知晓。
想到这里,他却心悸起来,却无半分思绪。
方才侍女的干扰,沈氏母子的对话戛然而止。
沈氏想起她从前做的事来,也不知从何解释与忏悔。真是应了那句话来,一步错,步步错。
沈素见母亲不愿说什么,开口说道:“母亲,那孩儿先告退了,母亲早些歇息吧。”
儿子可终于走了。
沈氏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一旁的金丝楠木圆桌上,用力抓住金丝做成的桌布,只见桌布皱成一团,接着沈氏跌倒在地,圆桌上的茶杯、茶壶、一盆莲花等一应物骤然被摔在地上。
她恨张氏,已经很多年了。
张氏的前夫卜蒙正,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年幼时日思夜想的人。她付出许多,将他当做此生的唯一,却不想被突然而降的张氏夺了去。
张氏长得弱柳扶风的模样,虽出生于商贾家庭,却通诗词歌赋,为人和善。一见到张氏,卜蒙正很快就被张氏吸引了,与她渐渐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