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宵(113)
因为江奶奶住的地方是仿中式四合院的缘故,车进了巷子口并没有停车的地方。
书悦干脆就让江斯淮把车停在了她家里,反正两个人就隔着一条街,拎着礼物走过去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下车的时候刚好撞见林碧蔓出来,书悦和她对视上,两个人双双一愣,随即各自转过头去,都不理睬对方。
笑话,昨天刚吵的架,今天冷战还没结束呢。
倒是江斯淮打了声招呼,他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林碧蔓也顺着他把话接下来。
“你们去看奶奶?”段丽娟拎了两盒东西过来,“前两天买的燕窝,替我向奶奶问好。”
书悦默不作声把江斯淮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她看了一眼林碧蔓,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话来。
其实她早就没有了生气的情绪,只是还不知道要怎么和林碧蔓相处,在矛盾没解决之前,他们所谓的和好,也只是为了下一次的争吵备战。
可是这个矛盾要怎么解决呢。
难道她要像江斯淮的哥哥一样,为了自由奋不顾身?
目前好像还差点勇气,带着这种差一口气的感觉,书悦蔫巴跟江斯淮走进了江奶奶的家。
也是这一次正式拜访,书悦才看清楚这套四合院的全貌,入门是蓝漆红底的雕花大门,门头并不显着,倒是于细微雕琢处刻着不同寻常的精致来,进了里面是碎石铺成的小路,蜿蜒着靠在庭院中央的假山绿树之间,小路的另一侧是一座小型的人工湖,里面养了红黑两色的锦鲤,摇曳着尾巴,格外有趣。
穿过墙壁爬满粉色蔷薇花的长廊,书悦终于跟着江斯淮走到正厅。
她仰头看着正厅牌匾上写着的“江园”两个字,忽然明白了当初政府出资拆迁的时候,为什么独独江家这一片拒绝了丰厚的补偿金。
书悦问:“你奶奶平时就一个人住在这儿?”
江斯淮点了下头:“我爸妈平时都不在港岛。”
早就听过江斯淮家里人忙,记得公布婚讯的那一天,也是江斯淮的父母分别卡着各自的时差,向她拨来了一个问号的电话。
如果不是亲手接到电话,书悦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忙碌,居然是让一对夫妻分别在大洋两端,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才能对话。
她忍不住问;“你爸妈为什么这么拼啊?你现在不也是事业有成了吗?”
“大概因为不进则退吧。”江斯淮淡淡说,“停在原地的结果就是被瓜分、被蚕食、被一步一步踢出局。”
“我哥哥去世的那一年,公司动荡,股价下跌,是我爸妈重新出山才稳住了状况。”
短短两句话,概括了那几年最跌宕不平的时候,江斯聿刚走的头一年,全家人都处于一种脱离状态之外的茫然。
公司实际执行人的突然逝世,新闻消息的报道一经发出,股价像流水一样往下跌,家里的门口每天都是成群的媒体围追堵截。
那时候江斯淮刚回家,他站在门口,记者的闪光灯在交替的黑夜里发出刺目的光,这是他最熟悉的灯光,然而,也是那个时刻,江斯淮意识到,他曾经在这个闪光灯下所有辉煌的舞台都将要结束。
那些直白而又伤心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向他涌来,没有人理会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有的只是冷冰冰的质问与猜测。
曾经他在世界的舞台上,游刃有余地迎接各国媒体的刀枪剑影,今时今日,他要用这份从容,去面对那些他所厌恶的虚伪的商战。
江斯淮也是在那个时候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意你所失去的,他们只在乎他们所失去的。
“你那段时间一定很辛苦吧。”书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公司是你哥哥数年经营的心血,我相信你爸妈这些年拼命守下它,一定也是为了维护你哥哥的心血。”
江斯淮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吗?
他以为爸妈只是像小时候一样,习惯了打拼家业,不肯临要放手的时候一切如灰烬。
走到了屋子里面,江奶奶也正好从摇椅上起来,她手里捏着一把苏绣小扇,穿着加绒的对襟羽绒服,头发已经全白,精神却还算得上好。
见到她来,开心得不得了。
笑眯眯地拿了个锦盒出来,盒子一打开,是个玻璃种的玉翡翠,水头极佳,颜色透亮,是一种接近透明的淡蓝色。
书悦惊讶了一下,推拒回去。
“这太贵重了。”
“给我孙媳妇的,得收。”江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个颜色刚刚好,你们年轻小姑娘戴好看。”
她指着自己手腕上的满绿翡翠,笑着说,“等过两年我走了,再把这个给你。”
“那还是不要给我了。”书悦坐在摇椅上,晃着腿说,“我希望您长命百岁。”
“就是一百万也不换。”
江奶奶被她这句话逗笑,歪着脑袋问她,“我这么值钱?”
“当然了,要是再算上您这身行头。”书悦一打量,用了个夸张的语气说,“千万都不换。”
江奶奶彻底被她逗笑,领着她去院子里赏花。
她一个人将庭院打理的很好,种了许多应景的花,有爆盆的满天星,种满花圃的玛格丽特,还有矮丛的康乃馨,整个庭院被各色的花朵包裹,即便尚且在冬季,仍然让人感受到特属于春天的暖意。
书悦跟着江奶奶一起学剪枝,她在这方面是没有学过什么的,不过就是一个初学者的胆子大,没带一点犹豫的咔嚓剪下去。
等剪完了,盯着光秃秃的枝干,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江奶奶,“我这样修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