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宵(135)
江斯淮看着她说:“你不会一直旁听。”
他好像也不想止步于这段关系。
*
在四月中上旬的日子里,书悦作为江斯淮的助理,出席了人生的第一场官司。
早晨,她搭乘江斯淮的专车来到法院,摇下半盏的车窗,掬了满怀的鸟语花香,书悦哼着歌,心情颇好地看向窗外。
这种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她在法庭外提交身份证件。
过安检机的时候,江斯淮偏头看着她说,“就只是一场官司就开心成这样?”
书悦脸上的笑意顿了一秒。
她扭过头,带着控诉的语气看着他说,“什么叫只是一场官司,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场官司。”
意识到她理解错了意思,江斯淮放缓了语气。
他温声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会有像这样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开庭机会。”
“你才二十二岁,你的未来无限,人生也无限。”
书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这样一番话来。
她站在巍峨庄严的法院门前,低头垂视层迭数不清的阶梯,却忽然触及到他一双温柔溺毙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心脏变得无限柔软,又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前进,格外有力量。
“那我要多谢江老师的栽培了。”
书悦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红笔,她抓住江斯淮的手,在他们等候开庭的间隙,在他摊开的掌心里画了一个带着笑脸的爱心小兔。
画完这只小兔子,她把笔帽重新该回去,扬起眉梢,冲着江斯淮认真科普道,“我这是战无不胜小兔,很灵的,保准你以后开庭都顺顺利利。”
江斯淮低头看着自己虎口处的小小兔子,有着像她一样生动活泼的表情,虽然只是一副静态画,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已经出现这只小兔得意洋洋蹦蹦跳跳的样子了。
他手指蜷了下,捏住薄薄的衣角,轻笑一声问她,“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呢?”
“紧张小兔子?”江斯淮模仿着她的口吻这样说。
书悦瞪大眼睛,指尖搓了下手心薄薄的汗,似是没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被人看穿。
她嘴硬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再说了,我早就有准备了好吗?”
她踢了踢脚尖,向江斯淮展示自己刚买的轻便运动鞋,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就是遇到事的时候跑的特别快。
“这还是所里办家事的律师传授给我的秘诀呢,家事法庭容易发生纠缠,爱恨交加的两方当事人打起来也是常有的事,作为律师这时候就要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该跑就跑。”
“虽然今天我们办的是商事官司,但保不齐有人视金钱如生命,太激动怎么办。”
说着,书悦甩了甩自己的马尾辫,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江斯淮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扫了一眼她今天的装束,一身灰白色的运动装,蹬了一双她不常穿的运动鞋款式,就连那头漂亮的长发也没落下,老老实实的扎起来随风扬着,还真是“全副武装”,课前工作做得很足。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一张擦掉她额头的汗。
带着点纵容的意味安抚她:“没什么好紧张的,消消乐平时玩的不是挺欢的吗?”
书悦横过来看他一眼:“这和消消乐哪能一样?”
消消乐她还能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玩呢,这打官司能吗?她办的可不是一个可以无数次ng的游戏,而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遇到了难题就当卡关,把现有的事实证据当作一个个颜色不一的方块,找到其中的问题和漏洞,然后将对手的底牌消灭干净,这就是这套游戏的逻辑底色。”
也只有江斯淮这种天才才会觉得这像解密的游戏吧。
书悦熬着看到那些陌生的财务报表的时候,想的可从来都不是这些。
她暗中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紧张,这只是她成为大律师的路上最最最微不足道的一步。
提示进场的声音响起,江斯淮的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就这样和她并肩迈进这座神圣的殿堂。
书悦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她的视线匆匆擦过江斯淮的面庞,又有些恍惚的在想,这些胡乱痴缠的时光里,江斯淮似乎有真的在好好栽培她。
那么在他的心里,有关她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合拍的情人?协议的妻子?还是有些笨拙的学生?
正式开庭的场面比书悦想的要枯燥无聊很多,大批量的财务报表被呈递上来,专业的财务数据让她渐渐感到吃力。
对面出庭的是个有着丰富会计经验的老律师,这是他的优势,显然一开场,他也想要以此压制江斯淮。
不过江斯淮显然也没在怕的,他转了下手里的笔,轻笑了一声。
“我方并不认可你方提供证据的真实性与可靠性,并且我合理认为你为了达到某些目的有篡改报表的嫌疑,就拿这份资产负债表来说,作为一个货物销售公司,存货数量却极低,配合你超低的毛利率,我合理怀疑你通过多结转成本的目的偷税漏税。”
“你企图用这份高成本的证明来降低我方对额定的损失赔偿额,我方并不能够接受,须知我方因你货物瑕疵而造成的损失并不建立在你的成本之上,换言之,我方也并无义务需要因为你的过错受累还要买单你的损失。”
这是一场堪称完美的庭审现场,从一开场剑拔弩张的氛围,江斯淮一开口,胜负似乎就已经分明。
对面稳操胜券的脸忽然落了下去,渐渐,说话声音都少了底气,到最后开始颤声,一点也不敢提手里的那些财务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