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宵(35)
客厅的透明玻璃茶几上有一只dior口红,下面压着一张心形便签。
还是和他们第一夜一样,她歪歪扭扭捏着口红在上面留下一行字。
她说:「忘掉这个阴雨天。」
江斯淮蓦然想到他们第一回登岛的场景,那也是个十足糟糕的阴雨天,他拉着她一同在暴风雨里狂奔,那时候不经意回头对望的一眼,她的姿容艳丽,颜色无双,是让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明艳。
所以也有了稀里糊涂的开场与未来。
他把这张标签捏起来,连同第一回的那张合在一处折迭成小块。
江斯淮把旁边的戒指盒拿起来,他指尖一捏,一颗水滴型的粉色钻戒赫然其中,她离开的姿态如此决然分明,倒令他有些挂念。
把两张纸条一并压了进去,这会儿心里是真的有点空落落了。
想了想,出于一些不知名的考虑,江斯淮还是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也很合乎情理,只是出于对她安全的最后关系,他问了一句,「平安降落了吗?」
「消息发送失败」
……
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做事情只会说到口中的十分之一程度,同样的,他们说结束的行动可能只会停留在言语中十分之一的程度,成年人的世界大概率会保持着体面的联系以及时不时客气的寒暄。
这还是江斯淮第一次遇见一个人反着来。
他饶有兴趣地笑了声,觉得小姑娘挺会撩的,说什么永远会记得她 ,眼睛亮晶晶地搂着他说什么天下绝无仅有的话。
结果掀了被子转身就走,一张卡片让他忘掉,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留恋。
他再往前走一步,倒显得是他穷追不舍,没有契约精神。
想到这儿,江斯淮把存在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删除,他把凌乱的床塌重新整理,又把卫生间的一次性用品全都扔掉,让一切恢复原本的样子。
也是这时候,律所的合伙人之一发来了短信。
「季争渡」:帮你招来了一位实习生,是我的学生,简历稍后发你,烦请你多照顾。
「江斯淮」:很年轻?
「季争渡」:刚毕业的大学生你说呢?最单纯清澈的年纪,还没怎么进社会,你多带带她。
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江斯淮嗤笑一声,消息回得飞快。
他干脆利落拒绝:「不带。」
「年轻小姑娘最会骗人。」
那边的季争渡愣了一秒,不明白他发什么神经。但他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一个神经有问题的人,也不会从全球顶级外所Kirkland&Ellis辞职回国。
秉持着一颗合伙人包容的心,季争渡拨了个国际长途过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早上鬼使神差要给江斯淮打电话,也许因为布达佩斯的缘故。
季争渡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等会就走。”江斯淮答的漫不经心,“刚刚接到通知,相亲的时间定了,就在落地当晚。”
“你还真去?”
“见一面而已,介绍一下彼此聊一下事业方向,见客户不也是这么个流程?说不定还真能发展新业务,你不是说新律所缺案源?”
季争渡笑出声:“真能这么干?”
“能啊,上一个刘小姐,她委托我代理她名下公司上市。”
说是这么说,事实上,江斯淮也没见过几个相亲对象。
上一个对象是段丽娟说给她介绍的律所客户,他去见了,的确以一个专业的态度折服了人姑娘。
姑娘最后红着脸问他:“江律师,这个委托合同我和你签了,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不好意思,民法典禁止以任何形式买卖人体细胞、组织、器官以及我的遗体,换言之,我的服务不包括这一项。”
这一回,段丽娟说是邻家妹妹。
江斯淮有印象,高考完哭着给他打电话说,“有没有什么专业能不学数学。”
江斯淮扶额:“要不然你读法学?”
几年没消息了,不知道这姑娘法律学的怎么样,不知道这一次见面会不会带着满腔怨恨来暴打他这个带她入行的“引路人”。
别的江斯淮没什么害怕,他只是害怕某一天这姑娘又哭着跑到他家门口。
那次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接起电话,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就在哭,那一刻他们关系好像必须要变得很近,作为妈妈好朋友的儿子,他不安慰她两句,好像都显得不近人情起来。
这场景实在太令人胆颤心惊,直到今天想到,江斯淮仍然也发怵。
所以当季争渡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江斯淮想也不想就说,“是个很难缠的姑娘。”
*
布达佩斯飞港岛的航班时间太久,书悦本来想回家睡觉补个时差,重新躺在房间里却怎么样也睡不着。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被子上少了点味道,她捞起梳妆台上的HERMES喷在整个房间里,清新宜人的木质香,却怎么也模仿不出在布达佩斯的味道。
房间的门被叩响,林碧蔓推门走进来,几度的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质问她,“我听说你把君华的工作辞了?”
书悦知道回国后少不了这一part,她“嗯”了声,低着头,一副悉听尊便任由处置的样子。
林碧蔓额头青筋跳了跳,忍住脾气又问了句,“和那小子也分手了?”
书悦又“嗯”了一声。
这件事让林碧蔓终于有了点宽慰,想想她当初千挑万选为女儿选中国内知名律所,没想到这小子紧接着也跟着进去,两个人背着她从校园恋情到办公室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