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基建两百年[第四天灾](119)
甘龙放下手中的笔,吹干手上的纸张,塞进竹筒里,着人送去卫鞅处,一同拿去河西给嬴渠梁批阅。
吩咐好以后,他才理了理袖摆,请杜挚对面跽坐。
“的确有此事。”
杜挚心急道:“果真有收成?”
“果真。”甘龙将今岁收成的单子递给他看,“你自己瞧,收成还相当可喜,比你闲置一年再耕种的农田收的还多。”
接过单子,一目十行看下去,杜挚吸了一口冷气,直透肺腑。
他感觉心都被吹凉了。
“怎么会如此——”杜挚不明白,“我们也并非没有用过肥料,为何他们就能将收成拔高这般。”
猪粪、人粪做肥料,又不是这群人出现以后才有的事情。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甘龙不紧不慢道,“他们钻研的那股劲头,比你我谋官都要积极。”
人家还能不成功?!
杜挚想起传言,倒吸一口气:“嘶——听说那个叫小二的门客,为了研究肥料,经常中毒,断手断脚更是常有的事情,没一天是全乎人。”
他一阵牙酸的神色。
着实不明白,此人自己手下又没有田地,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拼命。
甘龙眸色复杂:“我听说,他们在正堂上凿了一块匾,屋前立了一块石,上头都刻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话。”
没有探听到此事的杜挚好奇:“什么话?”
“为天下黔首立命。”
腹朜念叨着门口多出来的石头上所刻红字,面色比甘龙更复杂。
他深刻体验过玩家的不靠谱属性,倒是万万没想到,对方有如此志向。
儒家有“仁爱”的理念,提倡推己及人,可总归有亲疏远近之别,与墨家无差别、平等的,从小民出发的“兼爱”不同。
然,诸国君侯眼中,墨家的“兼爱”倒不如儒家的“仁爱”入眼,毕竟普天大争,俱有牵扯不清的姻亲关系,要是其他黔首觉得自己和国君没有区别,也来掺和一脚,要以下犯上,岂不是不利于他们的统治。
没曾想,心中生出一种“逢知己”的感觉,对象会是这样一个人。
腹朜的内心,没有办法不复杂。
小二画画一般,书法也不行,可用漆沿着雕刻好的轨迹涂抹,还是能做到的。
他将最后一笔涂完,刷子丢回桶里,操纵轮椅往后退。
远远看着这七个鲜红的字,他十分满意,发到群里炫耀一番。
刚得瑟完,关掉面板,一转头,就对上了腹朜那种又是欣喜又是嫌弃的眼神。
小二:“?”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没空计较对方到底是何意,因为收成之后,肥料的事情便要提上日程。
先前配出最佳配比的土法氮氨磷复合肥,作为耕种的底肥,即将派上用场。
在谷物晒干入库,田地焚烧过一趟后,秦国农人又开始忙活着用曲辕犁将田地翻耕。
那些粮仓满满的黔首,犁地时嘴巴都快要合不拢了,顶着烈日骄阳,满身大汗也一个赛一个有劲头。
没用化肥,没有多余收成的黔首,见第二轮耕种开始,赶紧赶上这一趟饭吃,跟着耕种起先前开荒却没有栽种作物的地。
左庶长做了一次调查,发现这一轮开荒耕种的人,比上一次翻了足足三倍。
尽管加起来的数量,远远不如如今还在田地里用老办法培育生长的田地数目,可总算取得黔首信任,令人自愿加入耕种大军中,不必强迫勒令,引来民怨。
“阿一使者,好消息。”卫鞅登门造访,将册子交给阿一过目,“不仅栎阳城开荒耕种的人翻上三倍,上次前来围观脱粒的其他乡县,回去一说,也有栎阳近半数目的田地,今岁递交了耕种的文书。”
几个县乡合在一处,数量也不少了。
他容色跃跃:“我估算过如今的铁料数量,全部批下去不成问题,等王与神使那边战事结束,秋日收兵回来,还能带上一批铁料。铁料可在冬日铸造好,明春即可继续往其他乡县推用此法。”
那时,一整套耕种、收割的完整新农具,就可以落实到每个乡里使用!
卫鞅甚至已经开始思索,要如何推令下行,将此法普及全秦。
农具操纵虽然简单,可总有人会看不明白,少不了要派吏去指导,那么,在此之前,吏就要先熟悉操控,还要能够修理毁坏的新农具才行。
他的脑袋已经飞速转动起来。
思索过后,他可以断定,起码在迁都咸阳之前完成此事,应当不难。
他们两人凑到一起,越说越兴奋,几乎要把章程都敲定下来。
要不是许行和小二这边的肥料使用指南还没出,还得等研究完收成之后的数据进行调整,他们恐怕连文书都可以拟定了。
驷崽听着屋里面的动静,看了看自己通红的手掌心,有些懵懂地问公子虔:“傅,驷好像明白了明白了门口七个字,为何要用红漆涂写。”
公子虔垂眸看他:“为何?”
驷崽举起自己的双手:“傅请看,秦之根基在黔首,黔首根基在土地,土地所有,皆是用他们双手血汗而来。”他收回自己的手,怔怔看着,“他们用身上的血托举了大秦。”
而王室、公室却视作理所当然,认为民乃下,不足道。
真是荒谬至极。
公子虔目光微闪:“你也认同那位叫孟子舆的游学士子所言?”
孟轲并无来秦,可他四处宣讲的理论,通过三三和小五传达小二,小二又大肆宣扬,入得他们双耳。